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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切都完美得令人窒息,唯独缺少了最重要的东西——活人的生气。

他混在沉默而警惕的人群中,编号在意识中清晰闪烁(自身:03)。

感官如同精密的雷达网,捕捉着每一个细节:

整个小镇保持着绝对的寂静,风翻动报纸,却无纸张摩擦声。

花香浓郁,却无昆虫嗡鸣。

阳光温暖,却无皮肤应有的暖意感。

好似…虚假的证明。

杨子尧观察着所有人…

编号01(魁梧男,眼神凶狠)、02(眼镜男,手指神经质地敲击大腿)、03(自身)、04(惊恐少女,紧抓衣角)、05(麻木中年男)、06(精悍女,不动声色观察)、07(抱玩偶小女孩,表情“纯真”过甚)、08(胖子,擦汗)、09(高瘦男,嘴角紧绷)、10(雀斑女,左顾右盼)、11(秃顶男,眼神闪烁)、12(沉默青年,低头)。

编号07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到队伍前,扬起那张过于“完美”的笑脸:“哥哥姐姐们,快跟我来”声音清脆,却像播放录音。

“跟我来呀!我带你们去见爸爸!”她不由分说地转身带路,仿佛笃定所有人都会跟随。

队伍中编号10的雀斑女忍不住开口:“等等,小朋友!你爸爸是谁?我们为什么要见他?”

小女孩回头,笑容不变,眼神却空洞了一瞬:“嘻嘻,姐姐,我爸爸是镇长哦!你忘了吗…我们来到目的…当然要见镇长啦!”“当然”二字咬得生硬,如同背诵规章。

异常点记录:07号-逻辑僵硬,情感模拟浮于表面。

行为模式:引导。

目标:镇长府邸。

优先级:高。

风险:引导行为本身可能是“同化”诱饵。

杨子尧一边跟随,一边冷静地压制着脑中悄然滋生的念头——“这里…似乎也不错?永远留下…”

这念头如同甜腻花香下的毒雾…

两侧房屋的窗帘微微晃动,缝隙后似乎有…静止的影子在“窥视”?动作僵硬如同人偶。

远处“人来人往”的身影,动作流畅却循环重复,对杨子尧一行人的出现毫无反应,如同设定好程序的背景板。

队伍被带到一栋普通的二层小楼前。

门一打开,一个穿着熨帖衬衣、面容和善却眼神同样空洞的中年男人出现(编号:00?镇长特殊标识)。

“欢迎新来的旅客们。”

镇长目光扫过众人,脸上是模式化的微笑,

“不错…真不错…”他的视线在每个人身上停留的时间异常均匀,像是在点数货物。

编号01的魁梧领头男皱眉:“什么不错?”

镇长没有回答他,目光转向07号小女孩。

小女孩立刻激动地点头,抱着玩偶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贪婪地扫视着杨子尧一行人,嘴角咧开的弧度带着一丝非人的满足感。

异常点记录:00号(镇长)-评估性目光,回避直接问题。

07号-反馈模式异常(激动与贪婪不符“女儿”身份)

互动模式:00号与07号存在非语言指令传递。

风险等级提升。

镇长开始介绍小镇:

“…我们安宁镇,最引以为傲的就是镇中心的‘安宁女神像’,她是我们的守护神,带来永恒的和平与满足…”他的话语如同旅游宣传册,毫无情感起伏。

杨子尧站在人群中,如同一个隐形的观察者,意识高速运转:

编号10(雀斑女)

多次欲言又止,似乎问题很多,但被镇长或小女孩无形引导打断。

策略:利用她作为试探棋子?

风险:可能加速其暴露或同化。

听完镇长的话,杨子尧感觉镇长和小女孩的言语、动作,似乎都在刻意引导众人的思维流向“美好”、“归属”、“无需思考”。

同化机制运作:通过制造思维惰性和情感依赖。

核心疑点:“女神像”。

镇长提及时的语气带着一丝…敬畏?还是恐惧?

夜幕降临———

众人被安排住进镇上的空置房屋。杨子尧躺在冰冷的床上,并未入睡,而是进入深度冥想状态,恢复精神力并梳理信息。

然而,一股无法抗拒的、粘稠的睡意强行将他拖入黑暗。

杨子尧猛地“睁眼”,发现自己正行走在死寂的“安宁镇”街道上!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僵硬地朝着镇中心走去!恐惧被理智强行压制,他“走”到了女神像广场。

白天那尊祥和的女神像,在惨白的月光下彻底变了模样!玉石雕琢的身体依旧曼妙,姿态却透着一股僵硬的挣扎感。

几条粗大、锈迹斑斑、仿佛从虚空中伸出的黑色铁链,如同巨蟒般缠绕着她的身躯、脖颈、四肢,将她死死禁锢在基座上。

女神低垂的头颅抬起,那张原本悲悯的脸,此刻布满裂痕,嘴角扭曲成一个无声的哀嚎表情!

核心信息获取:女神像真实状态-囚徒…

象征意义:虚假安宁下的禁锢与痛苦…

下一瞬,女神像布满裂痕的眼睛似乎转动了一下,直勾勾地“看”向杨子尧。

“呃!”杨子尧在现实的床上陡然惊醒!冷汗浸透后背,心脏狂跳。窗外,天色仍是浓墨般的黑。

似乎梦境信息可信度更高。

铁链象征着世界规则束缚?

女神哀嚎是被囚禁的意识还是警告?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细微却清晰的声响。不是风声,是…脚步声。

整齐划一,带着一种诡异的韵律。

杨子尧悄无声息地移动到窗边,掀起窗帘一角。

月光下,白天那些“忙碌”的镇民们,此刻正排着整齐的队伍,脸上挂着完全一致、弧度精准的幸福微笑,如同梦游般在空旷的街道上行走、转圈。

他们的动作协调得如同提线木偶,眼神空洞,只有嘴角的笑容在月光下泛着森白的光。整个小镇弥漫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虚假的“幸福感”。

镇民行为模式是夜间程序化“幸福”游行。

核心特征:高度一致性

“什么意思?他们…在梦游吗?”一个极轻、带着颤抖的女声突然在杨子尧身后响起!

杨子尧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他猛地转身,心脏几乎停跳——编号10的雀斑女(10号)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站在他房间的阴影里!

她脸上没有了白天的怯懦和好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诡异兴奋且冰冷审视的神情,嘴角挂着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与窗外游行的镇民如出一辙。

“嘻嘻…” 10号的声音变得甜腻而扭曲,“居然让我抓到了一个不守规矩、偷看‘庆典’的…”

她向前一步,月光照亮她过于明亮的眼睛,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自然地蠕动。

“…假游客呢~”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她的笑容猛然扩大到一个非人的弧度!

“抓到你了哦…”

“同化临界点!攻击触发!”

杨子尧脑中警铃炸响!恐惧被瞬间压制成冰冷的行动力。

他在10号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瞬间,他身体如同绷紧的弹簧,猛地向侧面矮身翻滚!

砰——

10号纤细却带着非人力量的手爪,擦着他翻滚的轨迹狠狠抓在床沿,硬木应声碎裂!

“别跑呀…嘻嘻…加入‘庆典’多好呐…” 10号甜腻的声音传来,动作快如鬼魅,瞬间转向扑来!

杨子尧借翻滚之势撞开房门,冲入走廊。他并非盲目奔逃,而是将刚才观察的房屋结构图在脑中瞬间展开!

目标明确,用最短路径冲出房屋,利用开阔地!身后是木屑飞溅和10号越来越近的带着韵律的脚步声。

冲出房屋的刹那,冰冷的夜风灌入肺腑。杨子尧没有丝毫停顿,沿着记忆中通往镇中心广场的路线全力冲刺!一边跑,一边将感官提升到极限,

除了身后10号紧追不舍的脚步声,街道两侧那些“幸福游行”的镇民,脚步声整齐划一,对他的狂奔视若无睹!

可以确认一件事,夜间伪人行为模式固定,优先执行“庆典”,非触发状态不攻击。

眼角余光扫过两侧房屋窗户,那些白天“窥视”的僵硬影子消失了。

杨子尧脑袋高速运作, 10号能潜入房间,证明她有权限或能力突破“安全屋”限制!

“安全屋”概念崩塌!

夜间无处绝对安全!

月光下,那尊被铁链禁锢的“安宁女神像”越来越近。

女神布满裂痕的脸上,无声的哀嚎在惨白月色中显得格外凄厉。

就在杨子尧即将冲入广场的瞬间,身后紧追的脚步声…消失了。

他猛地刹住脚步,背靠冰冷的喷泉边缘,剧烈喘息,目光如鹰隼般扫视来路——空无一人。

10号如同蒸发般不见了踪影。

………陷阱还是伏击?

杨子尧的心沉了下去。他强迫自己冷静,将目光投向月光下更显诡异的女神像。铁链的锈迹在月光下如同凝固的血痂。

“你不是石头…”杨子尧的声音在死寂的广场上响起,带着精神力透支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

“你是活的。或者说…你被‘活’的东西困住了。”他盯着女神像布满裂痕的眼睛,这不是询问,而是基于梦境和观察的冰冷陈述。

“……”

没有声音回应。但杨子尧敏锐地捕捉到,女神像眼角一处细微的裂痕,似乎极其轻微地…渗出了一丝水光?…如同哭泣。

…女神像蕴含意识或信息源,她的状态很痛苦,像是被禁锢。”

他飞速在脑中记录,

推论:

‘伪人’定义需扩展。完美模仿人类形态的个体(如10号、镇民)是显性伪人。

而这座被规则强行禁锢、赋予‘象征’意义却拥有自身意志的雕塑…是另一种形式的‘伪人’——规则的造物,规则的囚徒。

它同样‘异常’,同样需要被‘识别’!但标记方式未知。”

标记目标:安宁女神像(特殊伪人单位)。他直视着女神像的眼睛,在意识中默念:“标记伪人:目标-镇中心雕塑。”

杨子尧感到一股微弱的、带着悲戚与…一丝感激的意念波动,如同微风拂过他的精神屏障。标记有效!

“倒是个聪明又胆大的小家伙,”一个带着慵懒戏谑的女声突然从杨子尧身后极近的距离响起!

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但这深更半夜不睡觉,到处乱跑,还对着石头说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

杨子尧浑身汗毛倒竖!是10号!她什么时候…?!他死命向前一挣,同时身体急速下蹲转身!战术规避动作!

10号的手落空了。

她站在原地,月光照亮她的脸。那诡异的兴奋和甜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无机质的审视,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弧度。

更让杨子尧心惊的是,她的眼神…似乎比刚才灵动了一丝?像是蒙尘的玻璃被擦亮了一角。

“但是,”

10号歪了歪头,动作带着一丝生涩的模仿感,

“这些人…为什么会‘梦游’呢?”她重复着杨子尧在房间里说过的话,语气却平淡无波。

信息收集!她在模仿并测试我的思维模式?加速同化?杨子尧瞬间警醒,一边拉开距离,一边在意识中疾呼:“系统!目标:镇中心雕塑,编号:特殊。目标:眼前女性(编号10),是否均为可标记伪人单位?”

冰冷的机械音瞬间回应:

【标记判定中…】

【目标:镇中心雕塑(特殊存在锚定)…标记有效。+1伪人计数。】

【目标:编号10(玩家/伪人转化中)…状态:临界点。标记暂无效(目标性质未完全锚定)。】

【警告:今夜受‘庆典’模因影响,伪人转化速率异常升高。游戏继续。】

“转化速率升高?”杨子尧瞳孔一缩!

1.雕塑标记成功!验证了他的“伪人”定义扩展理论。

2. 10号处于转化临界点!标记无效说明系统判定她“未完全锚定”,可能还残存玩家意识?但这反而更危险——她是“同化”过程的活体展示!

3.玩家数量减少!夜间“庆典”极大加速了同化!推论:夜间行动风险极高,但也是识别和标记的关键窗口!

“不是…你等等!等一下!” 10号突然发出急促的喊叫,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属于雀斑女本身的惊恐。

但这惊恐瞬间又被扭曲的甜腻覆盖。她猛地扑上来,动作不再迅捷,反而带着一种笨拙的僵硬,如同提线木偶,八爪鱼似的死死抱住杨子尧的腰!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伪人!”她仰起头,脸上表情在惊恐、茫然、诡异的笑容间疯狂切换,于此同时,她的力气变得大得惊人!

“滚开!”

杨子尧又惊又怒,用尽全力掰扯她的手臂,同时膝盖猛顶其肋下。

10号吃痛闷哼,手臂力道稍松,但眼神却死死盯着杨子尧,嘴里无意识地重复着他之前的低语:“你们…是不是同化了许多外来者…你们…是不是同化…了…许多外来者…”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平板,最后只剩下嘴唇机械地开合,眼神彻底归于空洞的茫然。

抱着杨子尧的手臂也松开了,身体软软地滑倒在地,脸上最终定格为一个与其他夜游镇民完全一致的、弧度精准的“幸福”微笑。

她加入了“庆典”的游行队伍,迈着僵硬的步伐,汇入月光下的木偶洪流。

杨子尧喘着粗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看着10号消失的背影,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一个鲜活的玩家,在他眼前被彻底“同化”成了伪人!这就是失败的代价!

他猛地转头,再次看向那尊禁锢的女神像。它眼角的“泪痕”在月光下似乎更清晰了。

“我有问题想问…”杨子尧的声音清晰明亮,“你能回答我吗?关于这个镇子,关于…一些规则!”

短暂的沉默。女神像没有开口,但一个空灵、疲惫却带着一丝好奇的女声,直接在杨子尧脑海中响起:

“有趣的小家伙…看在你帮我‘正名’的份上…三个问题。规则之内,我知无不言。”

机会!

杨子尧大脑飞速运转,问题必须直指核心:

“第一:伪人同化外来者的目的,以及是否可逆?”

女神像(意念):“目的?维持‘安宁’的表象,填充‘庆典’的空缺

。我们是规则的柴薪。可逆?…至少,我没见过。

被‘众人’淹没的个体意识…如同水滴入海。”

“第二:伪人为何主要在夜间活跃?‘庆典’是什么?”

女神像(意念):“白昼属于‘扮演’,需要更精细的伪装,消耗更大。黑夜是‘补充’与‘释放’之时。‘庆典’…是向囚禁我们的规则…献上忠诚与‘安宁’的仪式,也是模因污染最强烈的时刻。”

“第三:我为何会梦见你?那铁链代表什么?”

女神像(意念)的波动陡然变得剧烈而痛苦:“梦…是未被完全污染的意识与‘本源’的微弱共鸣!铁链…是‘世界之织网’!它囚禁我的形体,扭曲我的意义,强迫我成为这虚假安宁的象征!它们无处不在…束缚着一切试图‘异常’的存在!快走!它在注视…”

意念戛然而止!杨子尧感到一股庞大、冰冷、充满恶意的意志如同实质的目光,瞬间扫过整个广场!

他浑身汗毛倒竖!

“2001!标记目标:广场存在未知高能级意识!疑似规则化身或监管者!”他在意识中疾呼,同时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与游行队伍相反的方向,借着房屋阴影的掩护,如同融入夜色的猎豹,急速撤离广场!

他明白了。夜晚是狩猎场,但他自己,也成为了更高存在眼中的猎物。游戏,才刚刚进入最危险的深水区。

而女神像最后那句“它在注视”,如同冰冷的烙印,刻在了他的意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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