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里的灰太大，呛得人直咳嗽。李清婉摸黑往前挪，膝盖蹭在金属管子上，破了皮的地方疼得钻心——这痛感是17岁那姑娘的，新鲜得很，跟她自己那具常年窝实验室、只剩脖子疼的老骨头完全不一样。
“还有三米左拐。”她咬着牙叨叨，脑子里俩段记忆又掐起来了。17岁的那个在哼哼“早知道听姑姑的，在医疗舱待着多好”，她自己的代码逻辑却在飞快算：按通风管图纸，左拐过俩检修口，正好掉高二（3）班全息教室后排。
手心攥着的接口线碎片还烫乎乎的，从医疗室控制面板上硬扯下来的。爬管子的时候，她用碎片在手腕划了道小口子——血珠冒出来那刻，果然泛着淡淡的紫。这身子里的能量还没稳住，跟个没调准的炸弹似的，指不定啥时候就炸了。
“吱呀——”头顶检修口突然松了。李清婉赶紧缩脖子，就见一双白球鞋悬在半空，鞋跟还沾着片草叶。“谁在里头？”女生声音脆生生的，带点警惕，“张主任说今天严查逃课的。”
是17岁记忆里的同桌陈佳佳，总爱偷偷给她塞零食。李清婉心里一紧，刚想编瞎话，对方“呀”了一声，把检修口整个掀开：“李清婉？你咋在这儿？医疗舱不是说你得躺三天吗？”
阳光从洞口灌进来，晃得人睁不开眼。陈佳佳拽着她胳膊拉出去，李清婉才发现站在教学楼后巷，墙上爬满发光的藤蔓，叶子上的露珠掉下来，砸地上变成细碎的全息广告。
“快走快走，第一节是老古董的课。”陈佳佳不由分说拉着她往楼梯冲，手腕上的全息手环滴滴响，弹出课程表，“迟到一分钟，他能让你抄三遍《联邦史》全息版，字儿老大那种。”
老古董？李清婉脑子里的碎片突然翻了个身。教历史的张教授，据说快一百岁了，轴得像块石头，最烦学生上课摆弄电子玩意儿——包括神经接口。
刚蹿进教室后门，整个屋子“唰”地黑了。三百来平的教室被全息投影改成联邦初期的议事厅，木头长桌油光锃亮，虚拟议员们穿复古西装，唾沫星子横飞地吵得欢。讲台中间站个白胡子老头，张教授的虚拟投影，手里戒尺“啪”拍在桌上：“最后进来那俩，站墙角罚站去！”
陈佳佳吐吐舌头，拉着李清婉往角落挪。过第三排时，后颈突然一麻——有人用脚尖勾她鞋带。低头一看，穿黑夹克的男生冲她挑眉，左耳银耳钉闪得晃眼。17岁的记忆立马跳出来：校霸赵磊，总找她茬，上次还把她的全息笔记删得干干净净。
“哟，李氏大小姐舍得从医疗舱爬出来了？”赵磊声音压得低，带着股子酸劲儿，“听说又‘失忆’了？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上周谁把你锁器材室的？”
李清婉指尖猛地收紧。她自己的记忆在冷笑——这点挑衅，在地下黑客论坛连入门级都够不上。刚想开口，整个教室突然晃了晃，虚拟议员们的脸开始扭曲，跟信号不良的电视似的。
“搞什么鬼？”张教授的虚拟投影顿了顿，戒尺举在半空，“谁在干扰信号？”
没人应声。但李清婉后颈的接口烧得厉害，比在医疗室时凶多了。体内俩股能量跟点着的汽油似的，顺着血管往指尖窜，她瞅见指甲缝里渗着淡紫色的光，滴在地上，居然把全息投影的木头纹理烧出小窟窿。
“是她！”赵磊突然指着她喊，“刚才她过的时候，我就看见她手冒光了！”
全班目光“唰”地扫过来。虚拟议员们的争论声戛然而止，所有虚拟人的脸都转向她，眼睛里的黑眼珠没了，变成纯黑的洞。李清婉心跳得跟擂鼓似的，想后退，却被陈佳佳死死拽住：“别动别动，越动越像你干的！”
张教授的虚拟投影飘过来，白胡子里的像素点闪得厉害。“李清婉，关了你的神经接口。”他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戒尺上的全息投影突然变成电磁枪，枪口怼着她胸口，“校规第12条，恶意干扰教学设备，算危险分子。”
“我没有！”李清婉声音发颤，不是怕，是气的。体内的能量快控不住了，她能看见流动的代码顺着地板爬，过处，虚拟桌椅跟化了的冰淇淋似的往下淌。
最前排的全息投影仪“砰”地炸了，紫色数据流溅得满地都是。虚拟教师的电子眼瞬间变红，红光扫过她脸时，“嘀嘀”叫得刺耳：“检测到异常灵魂能量，匹配度0.01%，判定危险分子。启动一级防御——”
教室门窗突然被能量屏障封死，淡蓝光壁上滚着警告字。虚拟议员们的身子开始散架，变成无数小代码流，跟饿疯的蝗虫似的朝她扑。陈佳佳尖叫着松手，退到教室那头，跟其他人一起瞪着眼看她。
“不是我弄的！”李清婉被逼到墙角，后背抵着冰凉的屏障。她能感觉到能量在咆哮，17岁的记忆在哭“我不想变怪物”，她自己的理智却在飞速转——这些代码流的频率，跟灵魂矩阵加密系统的底层逻辑几乎一样，有人借教学设备在测她的能量反应！
赵磊突然抓起桌上的能量笔，朝她扔过来：“怪物！离我们远点！”
能量笔擦着耳朵飞过去，撞在屏障上炸开。就这一下，李清婉体内的能量彻底崩了。紫色代码流从指尖喷出来，跟活过来的大蟒似的，瞬间缠住所有扑来的虚拟代码。俩种代码在半空疯狂打架，“滋滋”叫得刺耳，教室里的全息投影设备接二连三炸了，碎片落一地。
“关程序！快关程序！”张教授的虚拟投影闪得厉害，白胡子都快掉没了，“这丫头的能量值超安全线了！”
但晚了。李清婉看着被紫色能量吞掉的虚拟代码，突然明白过来——这不是失控，是醒了。她自己的代码能力在这身子里活过来了，17岁那姑娘的灵魂能量，正好成了最好的燃料。
她抬手，紫色代码流在掌心凝成个小漩涡。赵磊吓得腿一软，坐地上了：“别过来……”
“我没打算碰你。”李清婉声音很平，俩段记忆这会儿奇异地合到一块儿，“但你刚才说的话，还有上周把‘她’锁器材室的事，最好给我说明白。”
这时候，教室门被猛地撞开。穿黑制服的安保冲进来，手里电磁枪对准她：“放下能量！双手抱头！”
李清婉看着那些黑洞洞的枪口，突然笑了。掌心的紫色漩涡转得更快，她能感觉到，整栋楼的全息系统都在她掌控里——包括安保手腕上的通讯器。
“我劝你们别动。”她指尖轻轻一弹，道细小的代码流射向最近的安保，对方的电磁枪立马冒火花，“不然，我可不敢保证这楼的投影系统会不会突然‘记混’，把你们当入侵者。”
安保脸色变了。张教授的虚拟投影彻底没了，只剩个闪的光标。陈佳佳站人群里，偷偷朝她竖了个大拇指，又赶紧缩回去。
李清婉目光扫过全班，最后落赵磊身上。他还瘫地上，脸惨白。“看来不用我多说了。”她收回掌心的能量，紫色代码流跟退潮似的缩回去，“但下次再惹我，就不是投影设备崩了这么简单。”
说完，她转身往门口走。安保下意识让开条路，没人敢碰她——刚才那手，早超出普通学生的能耐了。
走出教室的瞬间，后颈突然又疼了下。这次不是能量失控，是有人通过神经接口发了条加密信息，发信人的代号特简单，就一个字：
【辰】
她脚步顿了顿。这字，跟科技展上姜皓辰塞给她那枚芯片上的，一模一样。
阳光透过走廊的落地窗照进来，在地上投长长的影子。李清婉摸了摸后颈的接口，还留着紫色的能量余温。她知道，从今天起，星环学院再也不是17岁记忆里那个简单的校园了，这儿藏的秘密，恐怕比灵魂矩阵的防火墙还复杂。
而她体内的俩段记忆，就像刚融到一块儿的代码，正编着一条全新的、险乎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