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静默黑尺”挥落的瞬间被无限拉长。
陈默的意识在“收录!编织!活下去!!!”的无声咆哮中,如同被投入了狂暴的漩涡中心。
系统界面那刺眼的金光提示框瞬间炸裂,化作无数细碎的金色符文,如同饥渴的蜂群,疯狂扑向短发女子手中那把散发着死寂气息的焦黑尺子!
嗡——!
一种无法形容的、仿佛宇宙初开又瞬间寂灭的嗡鸣,取代了打印机尖锐的嘶鸣和“姐姐”虚影的尖啸!不是声音,而是规则的震颤!是更高层面的碰撞!
“静默黑尺”挥落的轨迹猛地一滞!尺身上那些焦黑的、仿佛记录着无尽湮灭的裂纹,骤然亮起!不是光芒,而是一种纯粹的、吞噬一切的“黑”!这股“黑”试图将扑来的金色符文彻底抹除、静默!
然而,金色符文并非实体攻击,它们是系统强行捕捉、解析“静默黑尺”规则波动的触须!是概念层面的窃取!两股同样触及“规则”层面的力量在无形的维度轰然对撞!
轰!!!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波。但整个房间,不,是整个空间,都剧烈地扭曲、震荡了一下!墙壁上那些闪烁的记忆碎片瞬间湮灭!
猩红的打印机光芒如同被掐灭的烛火,骤然黯淡!扑向短发女子的“姐姐”虚影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嚎,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影子,瞬间扭曲、溶解,化为虚无!
手持黑尺的短发女子如遭雷击,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鲜血溅在焦黑的尺身上,瞬间被那纯粹的“黑”吞噬殆尽,不留一丝痕迹。
她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握住尺柄的手剧烈颤抖,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仿佛那把尺子瞬间变得重若千钧,并且散发出难以忍受的冰寒与死寂反噬!
队长周震瞳孔骤缩!他手中的幽蓝电棍电弧疯狂闪烁,试图稳定自身,但那股规则层面的震荡让他也气血翻腾,内脏仿佛移位!他惊骇地看着那把“静默黑尺”——协会的制式规则武器,竟然在压制一台暴走的打印机时,出现了如此剧烈的反噬?!这从未有过!
手持平板的队员(他叫李锐)的战术目镜彻底碎裂,碎片划破了他的眼角,鲜血直流。他手中的平板早已化作废铁,但他顾不上这些,只是死死盯着队长和周遭,嘶声道:“规则对冲!队长!是规则层面的对冲!那把尺子的规则……被什么东西干扰了!打印机……打印机沉寂了!但尺子的状态……很不对劲!”
烟尘缓缓散去。
房间内一片狼藉。门板碎裂,墙壁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家具东倒西歪。
那台灰黄色的老旧打印机静静地躺在桌角,指示灯彻底熄灭,表面蒙着一层厚厚的灰烬,仿佛经历了千年的风化,彻底变成了一块毫无生机的废塑料。
桌面上,那张“全家福”照片……消失了。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小撮极其细微的、如同被虫蛀后残留的灰白色粉末。
陈默瘫在墙角,如同被抽干了所有骨头的软泥。他七窍都在缓缓渗出鲜血,视野一片血红,耳边是尖锐的、持续的耳鸣。
精神力彻底枯竭,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劫后余生的麻木和深入骨髓的剧痛。他能感觉到,意识深处那维系着“记忆蠕虫”的丝线……还在。
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但确实存在。它没有崩溃,而是在那股规则对冲的余波中,侥幸存活了下来,正蜷缩在他意识的最深处,缓慢地、贪婪地汲取着他体内最后一丝游离的精神力碎片,进行着自我修复。
代价是巨大的。系统界面黯淡无光,悬浮在视野边缘,几乎透明。一条猩红的警告信息凝固在那里:
【紧急编织失败!规则对冲强度超出预期!】
【强制收录‘静默黑尺’规则波动(残片)完成。】
【维系诡异‘记忆蠕虫’遭受重创,进入深度休眠修复状态。修复进度:1%…(极度缓慢)】
【监管目标‘记忆回响打印机’规则核心遭受‘静默黑尺’与对冲余波双重打击,进入‘深度沉寂’状态。解封条件未知。】
【警告:宿主精神力严重透支,灵魂本源轻微受损。强烈建议深度休眠。】
“咳咳……”陈默咳出一口带着血沫的唾沫,视线艰难地聚焦。
队长周震已经稳住了身形,他眼神锐利如刀,扫过彻底沉寂的打印机,扫过地上那撮灰白粉末,最后,如同实质的刀锋般,钉在了蜷缩在墙角、气息奄奄的陈默身上。那眼神里充满了审视、惊疑,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短发女子林薇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手中的“静默黑尺”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量,变得黯淡无光,表面的焦黑裂纹也恢复了原状,只是尺身似乎比之前更加冰冷了几分。
她剧烈喘息着,看向陈默的眼神充满了复杂——有后怕,有愤怒,但更多的是……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李锐捂着流血的眼角,挣扎着爬起来,从战术背包里摸索出新的简易探测仪,对准陈默和打印机快速扫描。
“目标……目标生命体征微弱,精神力波动……低到近乎于无,但……但很奇特,像……像被什么东西保护着,隔绝了探测?”李锐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打印机……能量反应彻底归零,规则反应消失……确认沉寂。但是……队长,刚才的规则对冲……”
周震抬手,打断了李锐的话。他走到陈默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低沉而冰冷:“你,做了什么?”
陈默张了张嘴,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眼前阵阵发黑。
周震蹲下身,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陈默涣散的瞳孔:“那台打印机,是什么东西?刚才的规则对冲,和你有什么关系?那把尺子……”
“队……队长……”林薇虚弱地开口,她看着自己手中那把恢复“正常”的黑尺,又看看陈默,眼神闪烁,“他……他好像快不行了。而且……刚才的情况,不像是他能主动引发的……更像是……被波及?”
周震沉默了几秒。他当然知道林薇说的有道理。一个精神力微弱到这种程度、看起来随时会咽气的家伙,怎么可能主动引发那种层面的规则碰撞?
但打印机暴走前最后的红光爆发,目标明显是这个年轻人。还有那消失的照片……以及探测仪上那诡异的“被保护”状态……这一切都透着难以解释的诡异。
“先带回去。”周震最终做出决定,声音不容置疑,“目标一(打印机)确认收容。目标二(陈默),注射基础‘宁神剂’和‘生命维持剂’,带回总部,严密隔离观察!林薇,你的尺子……”
“报告队长,”林薇挣扎着站直,将黑尺小心地插回腰间的金属筒,“‘静默黑尺’规则核心……似乎没有受损,但……好像多了一点……‘杂质’?非常微弱,我需要回去用专业设备检测。”
“杂质?”周震眉头紧锁,再次深深看了一眼昏迷过去的陈默,“一并上报。此地残留信息采样后,封锁现场。撤离!”
……
陈默感觉自己在一片粘稠的黑暗中沉浮。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边无际的疲惫和空虚。
仿佛灵魂被撕成了碎片,又在某种冰冷意志的牵引下,缓慢地、痛苦地重新拼凑。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破了黑暗。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目的白。不是灯光,而是某种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墙壁和天花板。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但比医院的味道更淡,更冷冽,还混杂着一丝……旧档案纸张的霉味?
他躺在一张狭窄但异常坚固的金属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白色无菌毯。手腕和脚踝处传来冰冷的束缚感——是某种非金属材质的拘束带,柔软却坚韧无比。
这是一个纯白的房间。除了他躺着的床,只有墙角一个同样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看不出接口的方形面板,以及头顶一个不起眼的、如同摄像头般的黑色圆点。
隔离室。
陈默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御鬼者协会的总部,或者说,他们的某个收容隔离设施。
他尝试动了一下,身体如同生锈的机器,每一个关节都发出酸涩的呻吟,头痛虽然减轻,但依旧如同宿醉般沉重。
精神力……依旧枯竭,但似乎停止了恶化。意识深处,那维系着“记忆蠕虫”的丝线依旧存在,微弱,但稳定,修复进度……极其缓慢地跳到了2%。
系统界面依旧黯淡,悬浮在视野角落,只有那条猩红的警告信息依旧醒目。
门无声地滑开了。
走进来的不是预想中穿着防护服的研究员,而是那个短发女子——林薇。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深灰色制服,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之前的锐利和冰冷。
她手里拿着一个平板设备,目光如同手术刀般落在陈默身上。
“醒了?”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感觉怎么样?”
陈默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林薇走到床边,将平板对着陈默的脸扫描了一下,屏幕上快速滚动过他的生命体征数据。“精神力恢复速度异常缓慢,但生命体征稳定。
灵魂本源……确实有轻微损伤痕迹。”她放下平板,拉过一张同样材质的白色椅子坐下,双腿交叠,姿势带着一种审视的压迫感。
“陈默,男,25岁,自由程序员,无犯罪记录,社会关系简单,父母健在但关系疏远……”林薇如同念报告般说出他的基本信息,“三天前,你租住的公寓发生异常能量爆发,伴随高强度‘现实扭曲’及‘认知篡改’现象。
我们赶到时,现场有一台被标记为‘灰烬级-认知扭曲型’的异常物品,以及你,一个深度精神污染者。”
她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冰冷的眼神直视陈默的双眼:“现在,告诉我。那台打印机,你是怎么得到的?它对你做了什么?还有……那把‘静默黑尺’的异常,跟你有没有关系?”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强迫自己保持平静,眼神涣散,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虚弱,艰难地开口,
声音嘶哑:“打……打印机……旧货市场……五十块……它……它突然……发光……吐钱……钱上……有我的脸……然后……照片……多了一个人……我不认识……相册……变了……”
他断断续续地描述着打印机带来的恐怖经历,这些都是真实的,只是隐去了系统和“记忆蠕虫”的部分。
“……然后……你们来了……门……炸了……光……很吵……很乱……我……头疼……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最后说道,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后怕,这倒不完全是装的。
林薇静静地听着,手指在平板屏幕上快速记录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直到陈默说完,她才缓缓开口:“你说照片多了一个人?相册变了?具体什么样的人?”
“一个……女孩……穿碎花裙子……扎辫子……笑……她……她抱着我……在照片里……”陈默的声音带着颤抖,“但我……我从来……没有姐姐!”
林薇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她调出平板上的一张照片——正是技术部门从现场残留粉末中复原的、那张“全家福”的影像。
上面,年轻的父母,年幼的陈默,以及那个抱着他的、笑容温柔的“姐姐”。
“是她吗?”林薇将平板屏幕转向陈默。
看到那张照片,陈默的瞳孔本能地收缩,身体微微颤抖,恐惧感真实无比:“是……是她!就是她!她是谁?!她为什么会在那里?!”
林薇收回平板,眼神深邃:“我们也在查。这个‘虚影’的存在形式非常特殊,介于‘认知污染’和‘半实体’之间。
那台打印机……我们暂时命名为‘记忆回响打印机’,它的规则核心在沉寂前,似乎将大部分力量都用于‘锚定’这个虚影。但最后被‘静默黑尺’和未知的规则对冲打断了。这个虚影……也消散了。”
她看着陈默,话锋一转:“但是,你的情况很特殊。
遭受那种程度的‘记忆污染’和精神冲击,普通人要么彻底疯掉,要么灵魂崩溃。而你……虽然灵魂本源受损,精神力枯竭,但你的‘核心认知’似乎……异常坚韧。就像有一层无形的屏障,保护了你的‘自我’。”
陈默心中一凛。是系统?还是深度休眠的“记忆蠕虫”?
“而且,”林薇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探究,“那把‘静默黑尺’……协会的规则武器,在压制‘记忆回响打印机’时,发生了前所未有的规则反噬。
尺身内……被检测到一丝极其微弱、但完全陌生的‘规则烙印’。这烙印……与你身上残留的某种‘异常信息素’……有微弱的同源性。”
陈默的呼吸几乎停滞。同源性?是因为系统强行收录了“静默黑尺”的规则残片?!
林薇身体前倾,目光如同实质般锁定陈默:“陈默,告诉我实话。除了那台打印机,你……是不是还接触过别的‘东西’?或者说……你自身,是否……存在某种‘异常’?”
房间内一片死寂。只有陈默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他该怎么办?否认?对方显然已经掌握了部分线索。承认?暴露系统和“记忆蠕虫”?那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陈默大脑飞速运转,寻找说辞时,林薇却忽然收回了那逼人的目‘光,靠回椅背,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冰冷,但似乎多了一丝……别的意味。
“算了。你现在的情况,也问不出更多。”她站起身,“鉴于你本身是受害者,且那台异常打印机已被收容,其衍生的‘记忆虚影’也已消散,按照协会条例,本应对你进行记忆清洗后释放。”
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记忆清洗?!
“但是,”林薇话锋一转,看着陈默,“你的情况很特殊。你的精神力虽然微弱,但韧性远超常人。
你在那种程度的污染和冲击下存活下来,本身就是一个特例。更重要的是……”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协会需要人手。尤其是……拥有特殊‘天赋’或者‘抗性’的人手。诡异降临才三个月,我们损失很大。我们需要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
陈默愣住了。什么意思?
“陈默,”林薇看着他,眼神锐利,“我以御鬼者协会第七行动小队副队长的身份,正式向你发出邀请。你是否愿意加入御鬼者协会,成为一名‘见习调查员’?”
加入御鬼者协会?!
这个转折完全出乎陈默的意料!他本以为等待自己的是清洗记忆或者更可怕的收容,没想到竟然是……招募?
“为……为什么?”陈默艰难地问。
“因为你活下来了。”林薇的回答简单直接,“在那种情况下活下来,本身就是一种能力。协会需要这种能力。
当然,这并非强制。你可以拒绝。拒绝的话,我们会按照标准流程,对你进行记忆清洗,清除掉关于这次事件的所有记忆,然后送你离开。你将继续你普通人的生活,只是……可能会经常做噩梦。”
她看着陈默的眼睛:“选择权在你。加入,你将接触这个世界的另一面,获得资源、训练,以及……对抗诡异的力量和知识。
代价是,你将永远告别普通人的生活,并时刻面临危险。拒绝,你将回归平凡,但会失去这段记忆,并且……永远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以及未来是否还会被类似的东西找上。”
林薇的话如同重锤,敲在陈默心上。
回归平凡?失去记忆?他真的还能回去吗?那台打印机虽然沉寂了,但“记忆蠕虫”还在修复,“姐姐”的虚影虽然消散了,但真的彻底消失了吗?
还有那个系统……它已经绑定了他!清洗记忆能洗掉系统吗?他不敢赌!
更重要的是……力量!对抗诡异的力量和知识!这是他目前最需要的!
他需要了解诡异,需要恢复“记忆蠕虫”,需要掌控那个该死的系统!他需要……活下去的资本!而协会,似乎能提供这个平台!
恐惧依旧存在,但一股更强烈的、名为“掌控”的欲望,如同毒藤般在他心底滋生。
他抬起头,迎上林薇审视的目光,尽管虚弱,眼神却透出一丝异样的坚定,嘶哑地开口:
“我……加入。”
林薇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很好。”她点点头,在平板上快速操作了几下,“欢迎加入‘深渊守望者’,见习调查员陈默。你的隔离观察期延长至72小时。之后,会有人带你进行基础测试和培训。”
她转身走向门口,在门滑开之前,又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声音依旧冰冷,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深意:
“记住,陈默。协会收容诡异,也研究诡异,更利用诡异。在这里,力量不分来源,只看能否掌控。希望你的‘特殊之处’,能成为你的助力,而非……催命符。”
门无声地滑上,纯白的房间再次只剩下陈默一人。
他躺在冰冷的金属床上,看着头顶那个黑色的“眼睛”,缓缓闭上了眼睛。
加入协会,是危机,也是转机。
他需要力量。需要完全属于自己、能够掌控的力量。
下一次……他必须创造一个拥有实体、完全受控的诡异!
意识沉入那黯淡的系统界面。虽然大部分功能依旧灰暗,但【诡异编造】的核心区域,似乎……恢复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活性?尤其是媒介槽……
他的目光,落在了第一个媒介槽中。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
那是“全家福”照片被“记忆蠕虫”啃噬后,又被规则对冲彻底湮灭后留下的……最后的残渣。里面蕴含着“姐姐”虚影被强行抹除前最精纯的“存在”痕迹,以及……一丝被“静默黑尺”和系统规则双重浸染过的、极其特殊的“概念”。
这,或许就是下一次编织的关键媒介之一。
陈默的意识,开始在那片枯竭的精神之海中,艰难地勾勒着新的蓝图。一个拥有实体、绝对服从、能够保护他、甚至……吞噬其他诡异的守护者形象,逐渐成型。
他需要更多媒介。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而协会……或许能为他提供寻找这些媒介的渠道。
在纯白房间的阴影里,陈默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而决绝的弧度。
新的游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