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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晨光刚透进豹房工坊的窗棂,林飞正蹲在铁案前,手里捏着一枚铜齿,对着日光细看。齿形边缘泛着不自然的磨痕,像是有人用锉刀悄悄改过模数。他没说话,只是把这枚齿往案上一堆齿轮里一扔,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钱宁站在门口,低声禀报:“郑芝龙已在偏殿候了半个时辰。”

“让他再等会。”林飞起身,走到火炉旁,抓起一把铁钳,将那枚异常铜齿夹住,猛地按进炉心。赤焰一卷,铜色转黑,随即崩出一道细裂。

他盯着那道裂纹,冷笑:“有人不想我的机器转得顺。”

半个时辰后,郑芝龙被引入密室。他一身海风晒出的铜皮,腰间佩刀未解,脚步沉稳。见了林飞,单膝点地,声音粗粝:“陛下召我,可是要开海?”

“不是开海。”林飞把一只蜡丸递过去,“是偷海。”

郑芝龙抬眼。

“去广州,找葡萄牙人,说大明想买他们的火绳枪。”林飞坐回案后,指尖轻叩桌面,“要枪,更要弹药。少了哪一样,都不算完差。”

郑芝龙眉心一跳:“红毛夷狡诈,火药配方从不外泄,只肯卖成药。若他们只给铁管,不给火药呢?”

林飞从袖中抽出一块玉佩,放在案上。玉色青灰,正面雕着五爪蟠龙,背面刻着一圈细纹,像是星轨,又像水波。

“你就把这个,摆在桌上。”他淡淡道,“然后告诉他们——下次见面,它会在里斯本的王宫桌上。”

郑芝龙盯着玉佩看了三息,伸手取过蜡丸,塞进贴身衣袋。他没问这玉佩从何而来,也没问皇帝为何信他一个海商。他只道:“火绳枪我认得,但若他们拿废铁糊弄,我也不能空手回来。”

“你带了天工院的样弹?”林飞问。

“带了。三枚,纯铜铸,尺寸分毫不差。”

“好。”林飞点头,“他们若敢拿锈枪烂药糊弄你,你就用那颗样弹塞进枪膛,当着他们面试射。若打不响,或是炸了——”他嘴角一扬,“那就不是你在吓他们,是他们的枪在打自己的脸。”

郑芝龙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陛下这买卖,做得狠。”

“做生意,就得狠。”林飞站起身,“但记住,别惹事,也别怕事。你是大明的商人,不是朝廷的奴才。该硬的时候,骨头要比铁硬。”

郑芝龙抱拳:“臣懂了。”

三日后,澳门码头。

咸腥的海风卷着帆布猎猎作响,葡萄牙商船“圣玛利亚号”停靠在港湾深处。郑芝龙带着两名随从登船,脚踩上甲板时,木板发出吱呀一声,像是在警告外人勿近。

船长佩德罗迎上来,金发卷曲,鼻梁高耸,笑容堆在脸上,眼里却没半分热气。他引郑芝龙入舱,桌上已摆好一支火绳枪,枪管泛着暗锈,击锤松动。

“陛下要的,就是这个。”佩德罗用生硬的汉语说,“最新式样,威力惊人。”

郑芝龙没动,只抬手示意随从开箱。箱中火绳枪共十支,他一支支验过,最后拿起一支,猛地抽出内膛——一道铜光闪过。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铜弹,轻轻一推,严丝合缝嵌入。

“你们的枪,能打出这样的弹?”他抬眼,“还是说,你们只卖枪,不打算让枪打得响?”

佩德罗笑容微滞。

郑芝龙不等他答,缓缓解下腰间玉佩,放在桌上。龙纹朝上,星轨朝下。

舱内一时寂静。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忽然清晰起来。

“我家主人说。”郑芝龙声音不高,“火药若三天内不到,这玉佩下次出现的地方,就不在这艘船上。”

佩德罗盯着玉佩,脸色变了。他伸手想碰,又缩回。

“这……是你们皇室之物?”

“是不是,你回去问问你们总督。”郑芝龙收起玉佩,“我只等三天。枪要能用,药要足量。否则——”他拍了拍身边火绳枪,“这玩意儿,留着也是废铁。”

次日清晨,三箱火药运抵码头。包装用的是厚牛皮纸,外层刷了桐油防潮。郑芝龙亲自开箱查验,药粒均匀,黑亮如砂,燃味纯正。他点头,签了收据。

船离港时,他站在岸边,望着“圣玛利亚号”渐行渐远,忽然对随从道:“把那箱火药,单独留一包,原封不动带回京。”

七日后,豹房密室。

林飞亲手拆开火药包装,牛皮纸层层剥落,露出内层一张薄皮。他动作一顿。

皮面上,印着一组符号——弧线交错,点阵排列,像是星轨,又似某种古老图腾。他取出怀中玉坠,轻轻覆上。

纹路几乎重合,唯有一处角度偏移,约七度。

他盯着那七度偏差,良久不动。

张永悄然入室,见他神色,不敢开口。

林飞终于抬手,用炭条在纸上拓下符号,又取出尺规,测算角度,再对照玉坠背面刻纹,反复三次。

“这不是巧合。”他低声道,“他们手里有东西,和我这块玉,出自同一个地方。”

张永沉声问:“要查吗?”

“当然。”林飞将拓纸折好,塞进铁匣,“传夜鸢三组,即刻南下。查这三箱火药何时入澳,由哪条船运来,船上可有类似图纹之物。尤其要盯住‘圣玛利亚号’的航路记录。”

“若他们已离港?”

“那就追到里斯本。”林飞站起身,走到窗前。窗外风起,吹动檐下铜铃,叮当一声。

他忽然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西洋人能造出火绳枪,却始终打不过咱们的水师?”

张永一怔。

“不是他们技不如人。”林飞回头,“是他们手里有钥匙,却不知道门在哪。我们现在,可能摸到了门缝。”

张永低头:“老奴即刻去办。”

密室重归寂静。林飞坐回案前,再次摊开拓纸,用朱笔圈出那七度偏差。他提笔欲注,笔尖忽顿。

纸上星图的某一点,与玉坠纹路本该重合之处,竟多出一个微小刻点——像是后来加的,位置恰好对应南太平洋某片无人海域。

他盯着那点,手指缓缓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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