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他哆嗦着手指，疯狂拨打我的号码。
一遍又一遍。
只有那个冰冷的女声重复着：“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阿瑜！姜美瑜！”
“你在哪儿！”
他像疯了一样对司机嘶吼：“去码头！去‘海神号’停泊的码头！快！”
车子在夜色中狂飙。
他跌跌撞撞冲下码头，看着眼前被烧得焦黑、半沉半浮的巨大船骸，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他抖着手，一遍遍给我打视频，发语音。
【老婆，别吓我……
你到底在哪？我们回家说，好不好？
【鹅肝…我不吃了…你也不要再学了…好不好？】
【回家吧，我有点……想你了……】
我飘在冰冷潮湿的海风里，心底一片死寂。
“海神号”顶层餐厅是我费尽心思包下的。
只因为他曾随口提过一句那里的鹅肝地道。
为了亲手做给他，我缠着主厨学了整整一个月。
原来他都知道。
只是我的付出，从不值得他心疼半分。
顾暮沉的手机响了。
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几乎是扑过去接通，声音嘶哑破碎：
“阿瑜？是你吗阿瑜？你在哪？我马上去……”
电话那头，传来游轮主管沉重哽咽的声音：
“顾总…警察局那边…确认了……”
我看到顾暮沉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嘴唇哆嗦着。
“确认…什么？”
“顾总…太太她…遗体找到了……”
“放屁！”顾暮沉双目赤红，野兽般嘶吼，“定位！给我定位！我要亲眼去看！”
他跌跌撞撞爬起来，发疯似的冲向车子。
一路不知闯了多少红灯。
终于到了那个冰冷的地方。
主管红肿着眼睛迎上来：“顾总…当时是林小姐她……”
“滚开！”
顾暮沉粗暴地推开他，赤红着眼往里冲。
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停尸间冰冷的白炽灯下，工作人员拉开一个裹尸袋的拉链。
顾暮沉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
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一步一步，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挪过去。
白布掀开一角。
露出的脸庞被爆炸和海水侵蚀得面目全非。
顾暮沉盯着那张脸，突然爆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
“哈哈哈…我就知道！不是她！你们合起伙来骗我是不是？说！姜美瑜在哪儿！”
他指着那具尸体，笑得浑身颤抖：“她那么爱漂亮！这怎么可能是她！”
工作人员默默递过来一个密封袋。
“顾先生…这是死者身上…唯一能辨认的东西。”
“请您…节哀。”
顾暮沉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僵硬地低头，看向袋子。
里面是一条烧得发黑、严重变形的铂金手链。链子上，挂着一个微小的、同样被熏黑的船舵吊坠。
那是我们结婚一周年时，我缠着他去海边小镇玩，在一个不起眼的手工银饰店买的。店主老头说，船舵代表方向，握住船舵的人，就能握住回家的路。
我笑嘻嘻地套在他手腕上：“喏，顾船长，以后迷路了，就看看它，记得回家！”
后来他嫌幼稚摘了，被我偷偷捡回来，一直戴着。
到死，也没松开。
顾暮沉的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狼狈地别开眼，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同…同款而已……”
主管再也忍不住，悲痛地哭出声：“法医说…太太…太太是呛入性窒息…本来…本来救援队快挖到那个位置了…是被一个男人硬生生拦住了！他只让救另一个女的…耽误了…耽误了救太太的时间啊！”
“你说什么？！”
顾暮沉猛地转头，眼神空洞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