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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中州青云擂结束,夏夜带着亚军的荣耀和一身尚未痊愈的伤势回到了中阳城朱府。

接下来的几天,朱府门庭若市。中阳城乃至周边城镇有头有脸的家族、商会纷纷携礼上门道贺,言语间极尽奉承,都想与这位即将一飞冲天的少年天才攀上关系。甚至连城主都亲自来访,对朱家和夏海的态度客气了不止一筹。

夏夜起初还勉强应付,但很快就不胜其烦。他本性更喜清静,这种喧嚣的场面让他比连续战斗还要疲惫。加上伤势未愈需要静养,他索性做了个“逃兵”。

“燕燕姐,我们进山玩去!”夏夜偷偷拉上正在帮他整理贺礼的燕燕,两人如同小时候那样,熟门熟路地从后门溜出,钻进了朱府后山那片熟悉的林地。

山林寂静,鸟语花香。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和人情往来,夏夜只觉得浑身一轻。他找了一处熟悉的溪边青石坐下,看着燕燕像只快乐的蝴蝶般在溪边采着野花,叽叽喳喳地说着城里的趣闻和对他无限的崇拜。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夏夜身上,暖洋洋的。他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缓缓愈合的伤势和更加凝练的法力,心中一片宁静。他知道,眼前的清静只是暂时的,一个更加广阔、也更加充满挑战的世界正在等待着他。

直到夕阳西下,他才和燕燕慢悠悠地返回朱府。

然而,刚靠近府邸,他就察觉到气氛不对。往日虽然喧闹,但井然有序,此刻却隐隐传来器皿摔碎的刺耳声响和压抑却激烈的争吵声!

夏夜脸色微变,快步冲进府内。

只见大厅一片狼藉,名贵的瓷器碎片溅得到处都是,桌椅东倒西歪。父亲夏海面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胸膛剧烈起伏,周身气息不稳,锐金之力隐隐失控地切割着空气。母亲朱霓则站在他对面,往日温柔的脸上满是泪痕和愤怒,发髻都有些散乱。

“夏海!你闹够了没有!夜儿刚回来,受了那么重的伤,你就不能消停几天吗?!”朱霓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

“我闹?是我在闹吗?!”夏海猛地一拳砸在身旁幸存的立柱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拳印,“所有人!所有人都在说!‘看啊,朱家的女婿生了个好儿子!’‘朱家真是捡到宝了!’‘以后朱家要靠这外孙光耀门楣了!’那我呢?我夏海算什么?一个靠儿子沾光的上门女婿吗?!”

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压抑多年的屈辱和愤懑。

“谁这么说了?谁瞧不起你了?爹娘何时亏待过你?我又何时看轻过你?是你自己心里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在作祟!”朱霓心痛又失望地反驳。

“我心里作祟?”夏海猛地指向窗外那些尚未完全散去的贺礼,“那些东西是送给谁的?是送给我夏海的吗?是送给朱家的女婿!是送给夏夜的父亲!没有朱家,没有夏夜,我夏海在他们眼里屁都不是!连我教给夜儿的本事,现在也成了你们朱家栽培有功!”

他的话越发尖刻,将多年来因“上门女婿”身份而积攒的自卑、敏感、不甘全都倾泻出来。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被他无限放大,成了朱家瞧不起他的“罪证”。

“你…你不可理喻!”朱霓气得浑身发抖,“夜儿是你儿子!他的荣耀难道不是你的荣耀?你非要分得这么清吗?这个家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

“家?哈哈哈……”夏海发出悲凉而嘲讽的笑声,“这是你们朱家!我夏海只是个外人!永远都是!”

砰!

他又一脚踹翻了一张椅子,碎片四溅。

夏夜站在门口,看着眼前如同仇人般互相指责的父母,看着满地狼藉,心中的那份从山林带回的宁静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的窒息感和深深的无力感。他从未想过,在自己光鲜荣耀的背后,家庭竟是这般千疮百孔。父亲内心的扭曲和痛苦,母亲委屈和绝望,像两把刀子扎在他心上。

燕燕吓得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最终,这场争吵以朱霓掩面痛哭跑回内室,夏海摔门而出告终。

接下来的几天,朱府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夏海和朱霓陷入了冷战,府中下人走路都小心翼翼。夏夜试图调解,却发现父亲的心结根深蒂固,根本不是言语能够化解。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父亲那份深藏的自卑与骄傲混合成的剧烈毒素,正在侵蚀这个家。

那份获得亚军的喜悦早已被冲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压抑和對未來的憂慮。他在这种郁郁寡欢的氛围中,沉默地养伤,等待着四方阁的接引,仿佛那是一种解脱。

这日清晨,一声清越悠长的禽鸣划破了中阳城的天空。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只神骏非凡、通体覆盖着青琉璃般羽毛、尾羽修长华丽的巨大鸾鸟,正优雅地盘旋在朱府上空,散发着强大而祥瑞的气息。

鸾鸟背上,站着数道身影。为首一人,竟是一位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女。

少女身穿四方阁特有的月白色弟子服,衣襟和袖口绣着流云纹路,身姿挺拔,容颜秀丽,眉眼间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干练和清冷。她目光扫过下方,最终落在闻讯出来的夏夜身上,声音清脆而公事公办:

“下方可是本届青云擂亚军夏夜?我乃四方阁接引弟子王璇,奉穆长老之命,特来接你入阁。”

她的目光在夏夜身上停留片刻,带着一丝审视,似乎想看看这个被穆长老亲自点名、据说能跟苏凛打得有来有回的家伙到底有何特别之处,但表面上依旧保持着礼貌性的疏离。

夏夜仰头看着那神骏的青鸾和鸾背上清丽的少女,心中也不禁泛起一丝波澜。四方阁,终于来了。

他与家人和燕燕简单告别(燕燕眼眶红红,使劲朝他挥手),随即足尖轻轻一点,跃上鸾鸟背部。

“坐稳了。”王璇淡淡说了一句,手中法诀一引。

青鸾发出一声长鸣,双翅一振,瞬间化作一道青色流光,消失在云端,速度之快,远超夏夜的想象。

鸾鸟飞行了约莫一个时辰,深入了秦岭山脉人迹罕至的原始区域。周围云雾渐浓,山势越发险峻奇诡。

忽然,王璇打出一道玄奥的法诀印向前方虚空。只见眼前的云海和山峦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露出一条通道。鸾鸟载着众人穿行而入。

霎时间,眼前豁然开朗!

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浓郁的天地灵气扑面而来,几乎凝成实质,吸一口都让人觉得心旷神怡,修为隐隐增长。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巨大到无法想象的青石广场——接引广场。广场地面光滑如镜,铭刻着无数古老而复杂的符文,隐隐散发着空间波动。广场尽头,矗立着一座高达百丈的巨型牌楼,以不知名的白玉雕琢而成,上书三个龙飞凤舞、蕴含无上道韵的大字——四方阁!

牌楼之后,并非想象中的连绵宫殿,而是四座高耸入云、气象截然不同的巨大山峰,如同四根天柱支撑起这片洞天福地。

东阁所在山峰,仙气缭绕,霞光万道,无数亭台楼阁依山而建,隐隐有各种法术光辉流转,道音轰鸣,显然是钻研法术功法的圣地。

西阁山峰,煞气冲天,隐约传来金铁交鸣与气血轰鸣之声,山体上布满了各种演武场、试炼洞窟,气势最为粗犷磅礴。

南阁山峰,药香与火焰的气息弥漫,可以看到一道道鼎炉烟气升腾,还有奇珍异兽的虚影在山林间隐现,是辅修职业的汇聚之地。

北阁山峰,则显得颇为奇特。它看起来最为古老朴素,甚至有些荒凉,云雾清淡,山势险峻奇崛,看不到多少华丽的建筑,只有零星几座简单的石殿和洞府点缀其间,散发着一种宁静、神秘,甚至略带孤寂的气息。

四座山峰之间,有虹桥飞架,有仙鹤盘旋,无数弟子或御剑、或乘骑、或施展身法穿梭往来,一派仙家大宗气象,恢弘壮阔,远超夏夜想象!

王璇将夏夜带到接引广场一侧的一座偏殿内,那里早有负责新弟子登记的执事等候。

登记完毕,一位面容和蔼的老执事笑着对夏夜说:“夏夜师弟,恭喜入阁。按照规矩,新弟子可依据自身天赋志向,选择加入东南西北四阁之一修行。四阁各有侧重,并无绝对高下,但关乎未来道途,需慎重选择。你可有何想法?”

王璇也站在一旁,看似不在意,实则暗中观察夏夜的选择。大多数天才弟子,都会选择资源最丰富、前途看似最光明的东阁或西阁。

夏夜看着墙上悬挂的四阁简介画卷,沉吟片刻。

东阁法术玄妙,但他身负无名古技,似乎更重实战本能。西阁锤炼肉身,与他契合,但他觉得自己的路并非纯粹的体修。南阁……他对此兴趣不大。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关于北阁那寥寥数语的介绍上:“北阁,溯源问道,重意不重形,法天地自然,寻本我真如。”

这简短的介绍,却莫名地触动了他。他想起了那卷兽皮上古拙而充满原始力量的图案,想起了父亲所说的“靠‘印’传承,靠‘意’领悟”。他的力量根源,似乎本就更加古老和直接,与北阁的理念隐隐相合。

更重要的是,他骨子里就不喜欢循规蹈矩,北阁的神秘和特立独行,反而更吸引他。

“我选北阁。”夏夜抬起头,语气平静却坚定。

老执事愣了一下,王璇眼中也闪过一丝诧异。选择北阁的新弟子,每年都凤毛麟角。

“你确定?”老执事提醒道,“北阁人丁稀少,资源配额也远不如其他三阁,传承也最为模糊艰难……”

“弟子确定。”夏夜点头。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个轻柔却同样坚定的声音:“执事大人,弟子高晚凝,愿一同加入北阁。”

只见高晚凝不知何时也已抵达,正站在殿门口,目光温柔却执着地看着夏夜。她通过了四方阁的其他考核渠道,也获得了入门资格。

夏夜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王璇看着这两人,眼神更加复杂了。

老执事见状,也不再劝阻,笑了笑:“也好,北阁今年总算不至于空手而归了。这是你们的身份玉牌和北阁方位图,去吧。”

两人根据地图指引,踏上通往北阁山峰的虹桥。与其他三阁的热闹相比,北阁这边显得异常冷清。山路崎岖,几乎看不到人影,只有一些古老的石阶和随意生长的草木。

峰顶平台,只有寥寥几座看起来十分古旧的石殿,掩映在松柏之间,一块饱经风霜的石碑上,刻着一个苍劲的“北”字。

这里,就是四方阁中最神秘、也最没落的北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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