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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雨还在下,叶无涯把粗布外衫裹紧了些,踩着湿滑的石板进了边境城南门。他没走正街,贴着墙根绕到西坊,手里拎着一张采购单,墨字被雨水晕开一角,写着“赤阳草三两、寒髓粉五钱”。

他低头看了眼袖口——昨夜丹房炉火里那粒银点还在心头晃。可现在,他得先弄明白那根红绳是谁系上的。

街面冷清,几个摊主蹲在棚下抽烟,见他走近,话头戛然而止。巡逻的执事队刚过去不久,铁靴踩得水花四溅,旗角挂着玄剑门徽,在灰天上翻了半面。

他拐进一条窄巷,酒楼后窗透出昏光。就在方才,他分明看见那个端药盘的杂役一闪而入,袖口那道红绳打了个死结,和药童门前缠他脚踝的枯藤一模一样。

他蹲在柴堆旁,雨水顺着屋檐滴进领子。窗缝里传出低语。

“令牌交你了。”

“赤主有令,三日后子时,城外乱石岗点火为号。”

“玄剑门那边……有人接应?”

叶无涯屏住呼吸,道种忽然一颤,心口涌出一丝温流,顺着经脉滑向耳根。他听清了——第二人说话时,喉音微颤,正是昨日在执事堂外撞他肩膀的灰袍弟子。

袖口红绳又露了出来,打的是双鱼扣,和凌幼薇腰间玉佩背面的纹路对得上。

他想后撤,脚底枯枝“咔”地断了半截。

屋里声音戛然而止。

他立刻缩身钻进柴堆,只留一道视线。两道黑影已立在窗边,一人手中握着一枚暗红令牌,纹路如血焰燃烧,边缘刻着细小符文,正微微发烫。

“外面有人。”

“不可能,这巷子没别人。”

叶无涯没动,道种却自己转了起来。那股温流护住识海,像有层薄膜罩住神魂,让他在对方扫视中没被察觉。

片刻,窗扇合上。

他刚松一口气,令牌突然自燃,火焰腾起一瞬,竟凝成一只血蝠,扑向窗外。两道黑影同时化作血雾,冲天而起。

他没追,也没喊。等血雾散尽,他才从柴堆里爬出来,膝盖沾了泥水,右手直接拨开地上灰烬。

灰里有东西在发光。

他用指尖捻起半片玉质残片,只有指甲盖大,但纹路清晰——云卷狐尾,中间一道裂痕,和凌幼薇那块玉佩的断裂处完全吻合。

他记得清楚。三个月前她在药田摔了一跤,玉佩磕在石上,她偷偷捡回去,还嘟囔“这可是母后留的”,结果第二天就换了块新的戴。

这块,是旧的。

他盯着残片,道种忽然一抽,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残片光亮骤盛,映得他掌心发红。

远处传来脚步声,是巡逻队折返了。

他撕下内衬一块布,把残片包好塞进怀里。布一盖上,光就弱了,只剩一点温热贴着胸口。

他起身,借着雨幕混进街边药摊。摊主正收伞,他随手抓起一撮干草:“这个怎么卖?”

“八文。”

“太贵。”他放下,又拿另一包,“这个呢?”

“六文。”

“四文,不然我去别家。”

两人扯了两句,人群一挡,他已退到巷口,转身就走。

没走大道,他沿着城西小径往山脚绕。雨小了些,但风更冷了。他摸了摸怀里的布包,残片还在发热,像贴着一块烧过的铁。

走到半路,他停下,靠树喘口气。道种又动了——不是因为伤,是因为刚才那一幕。

黑袍人提到了“赤主”。

红绳打的是双鱼结。

玉佩残片会发光,且和凌幼薇的旧佩契合。

而那个灰袍弟子,是玄剑门外门执事亲自提拔的“勤勉弟子”。

他低头看手,掌心干了,可皮肤底下那股劲还在,一涨一落,应着心跳。

这不是巧合。

他想起老药童的话:“银光现,情根动,小子,你麻烦才刚开始。”

当时他还笑,现在知道,那不是玩笑。

他继续往前走,脚步比进城时快。快到山脚时,他听见身后有动静——不是脚步,是布料擦过石头的声音。

他没回头,只把左手插进袖子,指尖掐住一道旧伤疤。那是断魂崖摔下来时留的,现在不疼,但一紧张就会发麻。

身后那人没跟太近,也没走远,像在等他出城。

叶无涯忽然拐进一片野林,七绕八绕,钻到一处塌了半边的石庙里。他蹲在神龛后,从裂缝往外看。

那人果然来了。

一身灰袍,袖口红绳打结,手里拎着个空药盘。

叶无涯没动。等对方走近庙门,他忽然从后方绕出,一脚踢翻门槛边的陶罐。

“哗啦”一声,碎瓷飞溅。

灰袍人猛地转身,手已摸向腰间。

叶无涯站在三步外,笑着拍了拍手:“又见面了。你这手抖的毛病,还没治好?”

那人盯着他,眼神没慌,反倒冷笑:“你跟着我?”

“是你跟着我才对。”叶无涯歪头,“从城门开始,你就像块膏药。我说,你送药送得挺勤啊,连城外都跑?”

“采购任务,人人可查。”

“可你袖子上的绳子,和酒楼里那人一样。”他往前半步,“巧不巧?”

灰袍人沉默一瞬,忽然抬手,掌心红光一闪。

叶无涯早有准备,道种瞬间抽丝——那不是杀意,是恐惧,是怕暴露的慌乱。一丝青气从心口涌出,笼住周身。

红光撞上青气,像雨打油纸,滑向两边。

灰袍人瞳孔一缩,转身就跑。

叶无涯没追。他站原地,看着那人消失在林子尽头,才低头看自己掌心——青气已散,可道种还在转,像吃饱了似的,温温地贴着心口。

他摸了摸怀里的布包,残片不烫了,光也灭了。

但他知道,这事儿没完。

他转身往山外走,路过一块石碑,上面刻着“禁入”二字,字缝里积着雨水。他脚步一顿,想起老药童说过:“有些路,走一次是运气,走两次是找死。”

可现在,有人已经把路铺到他脚下了。

他继续走,天快黑时到了外门药田边界。田埂上没人,只有风卷着枯叶打转。

他正要翻过矮墙,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不是脚步,是玉器相碰的脆音。

他猛地回头。

月光刚破云而出,照在田埂上——一块玉佩静静躺在泥里,纹路是云卷狐尾,中间一道裂痕,和他怀里的残片,正好拼成完整的一块。

他走过去,蹲下,手指刚碰到玉佩边缘——

玉佩突然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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