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江城,监管所。
身体虚弱的顾闻洲背对着窗户,目光凝视着顾砚修,略显呆滞。
七个月以来,他一点一点看着自己的行动越发迟缓。
有时候,甚至别人喊他一声,他都会迟上一分钟才反应过来。
他像个站在躯壳外的灵魂,清楚地知道自己因为顾砚修的药而变得虚弱,却只能干着急。
这幅身躯已经被残害得破烂不堪。
耳聋是他所为,虚弱是他所赐,配型希望渺茫,也是拜他所赐!
这辈子,顾砚修这三个字牢牢刻在他的心上,一笔一划,都带着血,带着恨。
他无数次在脑海中幻想着,将匕首插入顾砚修的心脏。
他恨不得了结他的生命,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可是他做不到,哪怕他欲杀之而后快的人就站在眼前,哪怕水果刀已经被他握在手中,他依旧做不到!
他的身体已经虚弱到连饿了想吃东西都难以自控,更别谈冲上去,将刀捅进这个男人的心窝!
“你恨我吧,我给你这个机会,替你自己报仇啊。”
顾砚修一步步走近顾闻洲,眼睛亮得可怕。
顾闻洲双目腥红,握着水果刀的手抖得厉害。
他想上前,脚步却移动不了半分。
见他迟迟没有动静,顾砚修难免不耐。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等不了了。
顾砚修牙一咬,大步跨过去,握着顾闻洲拿刀的手,准确无误地插入自己心口。
溅洒起的鲜血喷到顾闻洲脸上,温热的,带着铁锈腥味。
顾闻洲瞳孔骤然一缩,未及反应,忽的脸上重重挨了一巴掌。
“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中,饱含顾闻洲从茫然到绝望的眼神。
“砚修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带着你女儿温语眠给她陪葬!”
温栀南震怒的警告声由助听器传入耳里。
顾闻洲目光不移,死死地看着将昏迷顾砚修抱在怀里的她。
压抑在心底的恨汹涌而上。
顾闻洲嘶哑着声音,头一次狠得不像话:“温栀南,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从狼手中救下你!”
温栀南闻言动作一僵,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十四岁那年,她参加学校组织的夏令营,不幸与班级走散,误入林中深处,是从小在山林长大的小男孩救了她,也就是顾闻洲。
温家老爷子最是重情重义,为报救命之恩,将原本住在山林的顾家接到江城,许了顾家一世衣食无忧。
而她,与顾砚修也因此定下婚约。
救她的人是顾闻洲,这个男人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怀里的顾砚修呼吸逐渐孱弱,温栀南不得不整理好思绪。
丢下一句话后,抱着顾砚修踹门而出:“你最好祈祷砚修安然无恙,否则两条命都不够你偿还!”
同样的话,顾闻洲已经听过两次了。
第一次,是三年前,顾砚修因为遭到袭击,被送到医院抢救的时候,他的父亲这么警告过他。
彼时,顾闻洲慌张地抓着父亲的衣袖,不断地解释。
他没有害顾砚修,却被顾砚修的后爸一巴掌扇到在地。
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狰狞着一张脸,说要找人打断他的腿,让他也受受顾砚修受过的苦!
于是顾闻洲不敢再说话,只不断告诉自己,他没做,他什么都没做。
因为除了自己,没有人再信他了。
他的亲生父亲不会,后爸更不会,温栀南,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