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林晚舟入院是在鹿鸣闭幕次日凌晨。
胸口闷痛、呼吸短促,是她拖了三天没休息加上长期睡眠紊乱的后果。
急救医生一边为她戴上氧气罩,一边说:“你再晚来一点就是急性心包炎。”
她躺在急救室的灯下,脑袋一片空白。
手机响了好几次,是沈嘉屿打来的。她让护士代为回复:
“做检查中,没事。”
她不想解释。
也没力气解释。
她清楚这次身体亮红灯,是心理和生理双重告警。
再拖,就真的来不及了。
出院那天是周五,阳光很好。
她走出医院,迎着风打了个喷嚏。
手里提着化验单和医生开的药单,脚下却像踩在漂浮的岛礁上,不再牢靠。
回到家,第一件事是打开客厅那架胶片放映机。
它是他们婚后第一年买的,德国老品牌,价格不菲,只为重现电影院的质感。
沈嘉屿曾说:“以后每年纪念日都用它回看我们拍的片子。”
可他们只一起看过三次。
林晚舟蹲下身,拆下放映盘,用气刷清理干净镜头,最后用泡棉包好放入纸箱。
放映机下层的抽屉里,是那块定制霓虹灯。
她拧掉电源,慢慢把它从卡槽中取出,霓虹管上覆盖着一层淡淡灰尘,她用湿纸巾轻轻擦拭。红蓝交叠的字体在她指尖褪成沉默的白。
她开始打包。
放映机、霓虹灯、他们在欧洲旅行时收的纪念徽章、一对电影节联名海报、还有婚礼上宾客签名的照片本。
每一个物件她都包得很仔细,没有情绪。
中午,捐赠运输车准时抵达。
这是她提前联系的两个渠道,一个是社区影院文创展区,一个是西南某县乡村学校的美术教室。
她没有说“私人捐赠,而是以城市读影公益计划联名人的身份提交物件,文件上盖着她基金名下的章,流程合规且无法撤回。
志愿者们帮她抬走物品时还问:
“这些好新啊,真的舍得?”
林晚舟只是笑笑:
“比起在屋里吃灰,让它们去点亮更多故事。”
她站在门口,目送那辆车驶出小区大门,心口像是被抽空了一块。
她不是没犹豫过。
但她明白,这屋子再装不下她的生活。
就像这段关系,已经不再适合称作婚姻。
傍晚沈嘉屿回家,一进门就觉得气氛不对。
客厅空了一半,原本装饰墙上悬挂的海报撤下了,放映机不见了,霓虹灯的位置只剩一个插座。
“你在搞装修?”他脱下外套问。
林晚舟从厨房走出来,语气自然:
“没,房子太满了。刚好有个公益展要布置,我捐了些不常用的东西。”
“连结婚纪念物都捐?”
他挑眉。
“你不是总说,仪式感是当下的,不是堆物件?”
沈嘉屿被堵了一句,笑道:“你最近话里话外都学会反将我了。”
“哪有。”
她把姜汤递给他,“这几天天气反复,你注意喉咙。”
他接过,喝了一口,像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纪念日我订了个灯光摄影师来家里拍一组片,我们这几年都没拍了。”
林晚舟低头收拾杯子,声音很轻:
“那天我可能在外地。”
“不是说过要一起?”
“临时加了个县城书房的项目,急着走流程。”
她抬眼,“你可以照拍,反正你也擅长独角戏。”
沈嘉屿没听出她话里的锋芒,反倒笑了:“那我就拍给你做惊喜。”
她没有再接话。
那晚他睡得沉,像没察觉什么异样。
她却睁眼看着天花板,耳边仿佛还有放映机咔哒咔哒的声音,那是他们新婚时,第一次看婚礼录像的声音。
她记得那晚他握着她的手说:
“以后每年都拍一卷,让我们老了还能一起看回放。”
可是现在,回放设备不在,愿望的人也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