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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起)

刘主簿那声尖利的“人赃并获”如同丧钟,敲得圣夫人魂飞魄散!她下意识地将紫檀木匣死死抱在怀里,仿佛那是丈夫唯一的生路。圣钦也惊得跳起,小脸瞬间血色尽失,下意识地挡在母亲身前。

官差们如狼似虎地扑上来,就要抢夺木匣。

“刘主簿!”圣夫人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后退一步,声音因极度恐惧和愤怒而尖厉,“你们凭什么?!这乃我先夫遗物,并非官家之物!光天化日,强抢民财,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刘主簿嗤笑一声,慢悠悠踱上前,三角眼里闪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圣夫人,本官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勾结逆匪,证据确凿,这宅子里一草一木都是赃物!本官现在怀疑这匣子里就是尔等勾结逆匪的密信!来人!给我夺下来!”

眼看官差就要动手,圣钦急得眼睛都红了,大脑却在这一片混乱中异常清晰地捕捉到一个细节——刘主簿说的是“勾结逆匪的密信”!他并不知道这里面真正可能是什么!他或许只是受那黑衣人之命,务必拿到这个匣子,但并不完全清楚其内容!

电光石火间,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窜入圣钦的脑海!与其被夺走,不如……

就在一名衙役的手即将碰到木匣的瞬间,圣钦突然大叫一声:“娘!不能给他们!毁了它!”

同时,他使出全身力气,猛地撞向母亲的手臂!

圣夫人正全力与衙役抗衡,猝不及防被儿子一撞,手臂一麻,怀中的木匣脱手飞出!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着那在空中划出弧线的木匣!

只见那匣子“啪”地一声,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房间中央那个用来取暖的黄铜火盆边缘!盆里虽然只有些将熄未熄的余烬,但这一砸之力甚大,匣子弹跳了一下,盖子竟被震开了一条缝隙,几片看似泛黄的纸张从缝隙中飘落出来,晃晃悠悠地朝着那暗红的炭火落去!

“不!!”刘主簿发出惊恐的尖叫,脸色煞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完全没了刚才的得意,疯了一样扑向火盆!

他这反应,无比清晰地印证了圣钦的猜测——这匣子里的东西,绝对比“勾结逆匪的密信”更重要!重要到刘主簿根本承受不起将其毁掉的后果!

(承)

场面瞬间大乱!

刘主簿和几个衙役手忙脚乱地去抢救那几片飘落的纸张,生怕它们沾到一点火星。圣夫人和圣钦则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一时忘了反应。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圣钦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个弹开在火盆边的木匣!盖子震开了一条缝,他隐约看到里面似乎……似乎是空的?!或者只有很少的东西?那飘出的几片纸,更像是……故意设置的诱饵?

但他来不及细想,刘主簿已经气急败坏地抢回了那几片毫发无损的纸张,小心翼翼地塞回匣子,紧紧盖上,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什么绝世珍宝,脸上惊魂未定,转而化为滔天怒火!

“好!好!好你个毒妇!竟敢毁坏证物!看来不用大刑,你是不会招了!”刘主簿面目狰狞,指着圣夫人,“连这小崽子一起,给我锁回大牢!严加看管!”

几个衙役拿着枷锁铁链就要上前。

圣夫人面如死灰,将圣钦紧紧搂住,彻底绝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沉稳威严的断喝从院门口传来!

众人皆是一愣,循声望去。

只见一位身着四品文官补服、面容清癯、不怒自威的中年官员,在一群按刀而立的精锐督抚亲兵护卫下,大步走了进来。其气势瞬间压倒了刘主簿带来的那群乌合之众。

刘主簿一看清来人,腿肚子顿时一软,差点跪下去,脸上血色尽褪,结结巴巴道:“藩……藩台大人?!您……您怎么驾临此地?”

来人竟是山西布政使毓贤!

圣夫人和圣钦也惊呆了,完全不明白这尊大佛怎么会突然降临到这破败的院子里。

毓贤目光冷冽地扫过一片狼藉的庭院和屋内如临大敌的官差,最后落在抱着木匣、脸色惨白的刘主簿身上,冷哼一声:“本官若再不来,岂由得你在这年节底下,对朝廷命妇动私刑、抄没家产?!”

刘主簿冷汗涔涔而下:“大人明鉴!下官……下官是奉知府大人之命,查抄逆犯……”

“逆犯?”毓贤打断他,语气森然,“圣宏远的案子,卷宗本官看过了。所谓‘勾结长毛’,证据牵强附会,疑点重重!尔等不去详查核实,却屡次三番骚扰其家眷,强夺私产,是何道理?!真当这山西官场,没了规矩王法吗!”

他这番话,如同雷霆霹雳,不仅震住了刘主簿,也让圣夫人看到了绝处逢生的希望!难道……老葛郎中传递的消息这么快就起了作用?还是这位藩台大人本就对此案有所疑虑?

(转)

刘主簿吓得魂不附体,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藩台大人息怒!下官……下官也是奉命行事……这……这匣子确是重要证物……”他试图将焦点引回木匣。

毓贤目光落在那紫檀木匣上,淡淡道:“哦?重要证物?呈上来本官瞧瞧。”

刘主簿如蒙大赦,连忙跪行上前,双手将木匣奉上。

毓贤接过木匣,并未立刻打开,只是掂量了一下,又仔细看了看那个“盐”字刻痕,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他忽然问道:“刘主簿,你口口声声说这是证物,你可知这里面究竟所藏何物?”

刘主簿一愣,支吾道:“想必……想必是逆匪往来书信……”

“想必?”毓贤声音陡然提高,“尔等未曾开验,就敢断定是逆匪书信?就敢据此抄家拿人?尔等眼里,还有没有朝廷法度!”

“下官该死!下官失察!”刘主簿磕头如捣蒜。

毓贤冷哼一声,不再看他,转而将目光投向惊魂未定的圣夫人:“圣夫人,受惊了。本官今日前来,正是听闻此案颇有蹊跷,特来查看。这匣子,既是家夫遗物,你可知如何开启?其中又所藏何物?”

圣夫人心念电转。毓贤的出现太过意外,态度也暧昧不明。他是在真的主持公道,还是另有所图?那匣子若打开,里面若真是那要命的盐引旧案证据,当着刘主簿的面呈给毓贤,是福是祸?

她忽然想起老葛的话——“毓贤大人最恨下属贪渎枉法”。又想起圣钦刚才那冒险一击似乎暗示匣内有蹊跷。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赌一把!赌毓贤与刘主簿并非一路人!赌这匣子里的东西能引起毓贤的兴趣!

她盈盈一拜,泣声道:“回禀大人,此匣乃先夫秘藏,妾身……妾身亦不知开启之法,更不知内藏何物。先夫只曾言,若遇明镜高悬之青天,此物或可……‘通路活血’……”

她再次用上了老葛的暗语,并巧妙地将“活血”与当前困境联系起来。

毓贤闻言,眼中精光更盛。他沉吟片刻,手指在那“盐”字刻痕上缓缓摩挲,似乎在思索什么。

就在这时,一直紧盯着匣子的圣钦,忽然福至心灵,他注意到毓贤手指划过“盐”字右下角那个“皿”部时,似乎极轻微地按压了一下!而那个部位,正是他之前对照《九章算经》图形时觉得可疑的地方!

他忍不住脱口而出,声音清脆:“大人!试试那个‘碗底’!”

毓贤动作一顿,讶异地低头看了圣钦一眼,又看向那个“盐”字。他若有所思,依言用拇指指甲,对准“皿”部底端一个极不起眼的凹陷处,用力一按!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的机括响动从匣内传出!

那严丝合缝、看似浑然一体的紫檀木匣盖,竟然自动弹开了一条细缝!

(合)

全场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刘主簿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和惊恐!

圣夫人捂住了嘴。

圣钦则心脏狂跳,既兴奋又紧张——他猜对了!开启方法果然藏在字形和《九章算经》的图形对应里!

毓贤面色不变,缓缓掀开了匣盖。

匣内并无太多东西。只有一薄一厚两卷纸。

毓贤先拿起那卷薄的,展开。上面只有寥寥数行字,似乎是一份名单和几个代号,以及一个简单的收支数目,金额大得惊人,旁边盖着一个模糊的私印。他一眼就看出,这确实与一桩陈年旧案有关,但并非直接证据,更像是一份索引或备忘录。

他又拿起那卷厚的,展开一看,眉头却微微皱起——那似乎是一张复杂的机械图纸,画着某种精巧的运输工具结构,旁边标注着“可拆卸”、“省力”、“减耗”等字样,还有密密麻麻的尺寸和数据。

这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没有预想中的惊天密信或账本!只有一份语焉不详的名单和一张……图纸?

刘主簿伸长了脖子想看,毓贤却迅速将两张纸卷起,合上匣子,面色沉静如水,看不出喜怒。

他转头对刘主簿冷冷道:“此乃圣宏远生前的一些私人物件和商事草图,与逆案毫无干系。刘主簿,你还有何话说?”

刘主簿傻眼了,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明明接到死命令务必拿到此匣,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

毓贤不再理他,对圣夫人道:“圣夫人,案情未明之前,本官会约束下属,不得再骚扰你母子。你好自为之。”说完,竟拿着那木匣,转身带着亲兵径直离去!

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

刘主簿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圣夫人和圣钦劫后余生,相拥而泣,却同样满心疑惑。

匣子里……为什么是那些东西?那份名单是什么?那张图纸又是什么?父亲到底留下了什么?

(悬念)

毓贤走出圣家,坐上轿子。轿帘垂下后,他再次打开木匣,抽出那份薄的名单,看着那个模糊的私印,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果然如此……宋家,刘文斌,还有……哼。”他低声自语,“圣宏远啊圣宏远,你倒是留了一手好棋。这份‘投名状’,本官收下了。”

而圣家院内,失魂落魄的刘主簿被手下搀扶起来,他怨毒地瞪了圣夫人一眼,正要灰溜溜离开。

一直沉默的忠伯,却趁着混乱,悄悄将一张不知何时捡到的、揉成一团的废纸塞进了圣钦手里,并用极低的声音急促道:

“少爷……刚才抢匣子时,从里面飘出来的……好像不止那几片……”

圣钦一愣,连忙背过身展开纸团。

只见那粗糙的纸张上,用一种熟悉的、父亲的字迹,仓促地写着一行小字:

“真账在《九章》‘粟米’章,第七页‘耗’字诀。”

(第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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