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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离开历阳,司马彦并未直接西向砀郡。项羽那锐利如鹰隼的一瞥,让他心有余悸。他决定采取更迂回的路线,先向西北进入泗水郡地界,那里势力交错,秦朝统治名存实亡,各种小股武装、豪强、甚至盗匪割据一方,反而更容易隐藏。

他一路行来,刻意避开大军行进的主要通道,专走乡野小径。所见景象,比之陈县周边更为破败凄凉。秦朝的地方统治机器几乎瘫痪,新的秩序尚未建立,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大行其道。村庄十室九空,田地荒芜,野狗啃噬着无人掩埋的尸骨。

永生带来的敏锐感知,让他能更清晰地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死亡、绝望和……蠢蠢欲动的野心。每一个稍具规模的坞堡,每一个占山为王的寨子,都可能是一个微缩的王国,上演着背叛、联合、吞并的戏码。

这让他更加坚定了需要一个稳定身份的想法。游方医者或方士固然便于流动,但终究是无根浮萍,容易引人怀疑,尤其在动荡地区。他需要一個能提供一定庇护,又能合理接触信息,并且能长期维持的身份。

机会出现在一个叫“蕲县”(今安徽宿州蕲县镇)的小城附近。此城刚经历了一场小小的权力更迭——原秦朝委派的县令在混乱中被一伙本地豪强带领民众驱逐,那豪强自称“沛公”(与刘邦早期的称号巧合,但并非一地),占据了县衙,却显然缺乏治理经验,城内秩序混乱,人心惶惶。

更糟糕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风寒似乎开始在缺医少药的城中蔓延。

司马彦在城外徘徊两日,观察着城门口进出的盘查——并不严格,守门的兵士更关心勒索入城费而非甄别身份。他下定决心,要在这里进行一次“身份的试验”。

他仔细整理了自己的仪容,洗去风尘,虽衣衫依旧陈旧,但努力表现出一种沉稳的气度。他不再掩饰眼神中的沧桑与智慧,反而将其转化为一种医者应有的沉静与洞察力。他背起药囊——里面是他沿途采集炮制的各种草药,走向城门。

“站住!干什么的?”守门兵士懒洋洋地拦住他。

“在下云游医者,姓莫名言(取‘莫言往事’之意),见贵地似有疫气萌发,特来尽绵薄之力。”司马彦拱手,声音平和而清晰。

“医者?”兵士上下打量他,眼中露出一丝怀疑,但更多的是犹豫。城里正缺大夫。

“可有路引凭证?”

“兵荒马乱,路途艰难,凭证早已遗失。”司马彦坦然道,随即从药囊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此乃‘避瘟散’,诸位军爷日夜值守,辛劳异常,可取少量溶于水中服用,可稍御瘴气,聊表心意。”

那兵士将信将疑地接过瓷瓶,嗅了嗅,一股清凉提神的药味。旁边几个兵士也围了过来。司马彦顺势又拿出几包类似的药散分给他们。这些小恩小惠迅速拉近了距离。

“进去吧进去吧!”收了“礼物”的兵士挥挥手,“城里赵爷家正需要大夫呢,你要是能治好,少不了你的好处!”

司马彦道谢入城。城内街道冷清,店铺大多关门,偶尔有行人也是面色惶惶,步履匆匆。他很快打听到“赵爷”就是那位新占据县衙的豪强赵阙的本家叔叔,染病颇重。

这是一个机会。若能治好这位“赵爷”,便能迅速获得本地权势者的认可。

他来到赵府,通报了医者身份。很快,他被引到一间充满病人呻吟和药味的卧房。床上躺着一位面色潮红、呼吸急促的老者。一个身材粗壮、面带焦躁的中年男子正在屋内踱步,便是豪强赵阙。

司马彦上前,仔细观察老者气色、舌苔,又仔细切脉。他敏锐的感知能清晰地察觉到病人体内气血的紊乱和邪气的炽盛。这并非疑难杂症,只是风寒入里化热,加之老人体虚,来势凶猛而已。但对于缺医少药的本地,已足以致命。

“如何?”赵阙急切地问,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老先生是风寒邪气入体,郁而化热,症虽急,却非无救。”司马彦沉稳道,“需用辛凉透表、清热解毒之剂,佐以扶正固本。”

他迅速开出药方——都是些常见草药,他药囊中大半都有,缺的几味,他写下名称,让赵家人去城中药铺搜寻(他知道大概率没有,但这是流程)。

然后,他取出银针——这是他珍藏的、为数不多的旧物之一。消毒后,他手法精准地为老者施针,刺激几个关键穴位,疏导郁热。他那稳定无比的手法和蕴含在指尖的、一丝微不可察的长生能量(他小心控制着),很快让老者的呼吸平稳了许多,潮红的脸色也略见消退。

赵阙见状,脸上的焦躁化为惊异和一丝喜色。

接下来的两天,司马彦就住在赵府偏院,亲自煎药,细心照料。老者病情迅速好转。赵阙对他态度大变,恭敬有加,赏赐了不少钱帛粮食。

“莫先生真乃神医!”赵阙拍着他的肩膀,“如今这世道,像先生这样有本事的人太少了!不如就留在蕲县,我赵某必奉先生为上宾!这县里以后医药之事,就全仰仗先生了!”

司马彦心中一动,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他故作沉吟,然后缓缓道:“赵公厚爱,莫言感激不尽。只是在下闲云野鹤惯了,恐……”

“哎!先生说的哪里话!”赵阙打断他,“如今外面兵荒马乱,哪里都不安全!我蕲县虽小,但有我赵某在,必保先生无恙!先生就当在此悬壶济世,安居乐业,岂不美哉?”

司马彦顺水推舟,答应暂时留下。赵阙大喜,立刻让人在县衙附近收拾出一处不错的院落给他居住,并挂上了“莫氏医馆”的牌子。

很快,“莫神医”的名声就在蕲县及周边传开了。他医术高明,尤其擅长针砭和应对时疫,收费又相对公道,对贫苦者甚至减免药费,很快赢得了民心。连赵阙对他都更加倚重,时常请他过府商议事情——不仅是医药,有时甚至会问及一些简单的治理之道。

司马彦谨慎地提出一些休养生息、安抚流民的建议,大多被赵阙采纳。他利用行医之便,广泛接触各色人等,从士卒、工匠、农夫、商贾口中,听到了更多关于外界的信息:刘邦已攻占沛县,自称沛公,势力正向周边扩张;章邯大军主力正在河北与诸侯联军激战;项羽巨鹿之战,破釜沉舟,大破秦军,声威震天……

他默默将这些信息记下,夜深人静时,便用密语刻写于特制的薄木牍上,藏于地窖。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建立一个相对稳定的身份。过程比他预想的顺利。医术是他最好的护身符,而乱世中对人才的渴求,让他迅速获得了地位。

但他并未忘记危险。他时刻留意着是否有陌生面孔打探消息,尤其是对方士、丹药或咸阳旧事感兴趣的人。长生盟的阴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始终悬在头顶。

他也清晰地意识到,赵阙的统治并不稳固。此人勇武有余,智谋不足,且颇为贪吝,不得士心。蕲县这个小池塘,恐怕很快又会掀起波澜。

他就像一只暂时停歇的候鸟,利用这短暂的安宁,观察着,记录着,积累着,同时等待着下一次不得不启程的时刻。

在这个小小的试验场上,他实践着如何用一个新的身份,在历史的缝隙中生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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