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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梧桐树叶落了又生,窗外蝉鸣响了又歇。时间在日历上不紧不慢地翻过数页,平静得近乎淡漠。

林晚晚的大学生活逐渐被新的节奏填满。她顺利进入了那家公司实习,每天穿着略显生涩的通勤装,挤着早高峰的地铁,在复印、整理会议纪要和参与一些小项目中忙碌。她开始学习化妆,妆容精致却难掩眼底偶尔掠过的一丝疲惫;她学会了穿高跟鞋,走路姿态渐渐稳妥,虽然一天结束时脚后跟总会磨出红痕。

她很少再参加有苏辰可能出现的家庭聚会。关于他的消息,大多成了母亲接完电话后看似无意的转述,但每句话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一个周末的傍晚,林晚晚正窝在沙发里看资料,母亲端着水杯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语气尽量平常地说:“刚和你舅妈通电话,说起他们家最近的事。”母亲顿了顿,目光轻轻扫过女儿的脸,“提到苏辰,说他最近好像相处了个女孩子,叫孙佳锋,在投行做事。舅妈说这姑娘人如其名,风风火火、做事利落得很。”

母亲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像是斟酌着措辞:“你舅妈还挺感慨的,说她们家那两个大的表姐早就安定下来了,现在苏辰也…找到了合适的。”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女儿。

林晚晚翻动资料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动作,纸张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她抬起头,对母亲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那挺好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波澜,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脏在那一刻微微收紧。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母亲偶尔会带来一些关于苏辰的消息,但每次都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分享寻常的家常:

“听说苏辰和那个姑娘处得不错,上周一起去北欧看极光了。”

“日子好像定下来了,就在明年春天。”

“苏辰选了款很简单的铂金戒指,你舅妈说很符合他的审美。”

每一条消息,都像是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在她心上。她总是以最平静的姿态回应,偶尔问一两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仿佛真的只是在关心一个远房表哥的近况。

她想象着,那个叫孙佳锋的女孩,想必是高效地规划着一切,果断地拍板决定各种事项。他是否会欣赏并适应这种毫不拖泥带水的节奏?那些她曾幻想过的、需要小心翼翼呵护的浪漫,在那个女孩那里,或许只是一场安排妥当、体验极佳的旅行。

他的生活,正沿着一条清晰、稳定、被所有人看好的轨道,平稳向前滑行。那条轨道,由理性与效率铺就,强强联合,目标明确,没有任何令人担忧的犹豫和不可控的情感变量。

春天到来的时候,梧桐树冒出了嫩绿的新芽。

一个寻常的周末午后,林晚晚在图书馆查找资料,正忙里偷闲刷会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无意识地滑动。突然,表姐小雨的朋友圈更新跳了出来——九宫格的婚礼现场照片,配文是:“我们家最帅的弟弟终于娶到最美的新娘啦!祝福辰哥和佳锋姐永结同心”

林晚晚的手指顿住了。

她点开大图,一张张地翻看。照片里,苏辰穿着黑色的新郎礼服,身姿挺拔,笑容是无可挑剔的标准弧度。他微微侧头,看着身旁一袭白纱、笑容明媚且自信的孙佳锋,眼神里是一种平和的、确定的欣赏。宴会厅奢华明亮,宾客满座,热闹非凡——那是她从未涉足,也不再需要涉足的世界。

她注意到母亲在那条朋友圈下面点了一个赞,还评论了一句:“郎才女貌,祝福新人!”

那一刻,林晚晚清晰地感觉到,心底某个角落最后一丝执拗的、不肯散去的雾气,终于彻底消散了。

没有撕心裂肺的痛楚,只是一种深切的、冰凉的释然。她与他之间,本就隔着一层亲戚关系应有的、礼貌而疏远的距离。她从未真正属于他世界的邀请名单,那个Brunch的早晨,不过是一次意外的、越界的馈赠,如今一切回归原位。

她退出朋友圈,锁上手机屏幕,将它反扣在桌面上。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继续对着电脑屏幕上的资料,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良久,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开始收拾电脑。

走出图书馆时,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却很稳。

她的青春里,那场持续了太久的、名为苏辰的雨季,仿佛在这一天,终于彻底放晴了。

而她和他,也终于彻底走上了再无交集的两条平行轨道,沿着各自的人生,奔向截然不同的远方。那场短暂重逢的暧昧,果真如夏夜微风,还未开始,便已被吹散,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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