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暗流涌动】
天海市。
海风带着咸湿的味道。
老张戴着一顶印着“天海欢迎你”的旅游帽，脖子上挂着个单反相机，T恤衫的下摆塞在松垮的西装裤里。
他混在一群大爷大妈的旅行团里，站在天海大桥的观景平台上，对着雄伟的桥身一通猛拍。
“哎哟，大叔，您这相机专业啊！”旁边一个导游小妹凑过来搭话。
老张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瞎拍，瞎拍。”
他一边按着快门，一边调整着镜头焦距。
长焦镜头里，主桥墩和桥面连接处的几个关键节点，被放大了几十倍。
他看不懂那些复杂的结构。
但他能看到，有些地方的涂层，已经出现了细微的剥落。
有些铆钉的周围，泛着不正常的锈迹。
他拍完照，假装不经意地转动身体，用镜头的余光扫过身后。
几十米外，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靠在栏杆上抽烟。
男人没有看他。
但老张知道，从他踏上这座观景平台开始，这个男人的视线，就没离开过自己。
老张心里咯噔一下。
他收起相机，慢悠悠地跟着旅行团，走下观景平台。
晚上。
大桥附近的一家海鲜大排档。
老张点了一盘花蛤，两瓶啤酒，跟老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老板，生意不错啊。”
“托这大桥的福！”老板是个爽快的中年汉子，
一边擦着桌子一边说，
“这桥没修好的时候，我们这就是个穷渔村！
现在呢？游客一车一车地来！”
“那可真是大工程。”老张给他递了根烟，
“听说当年是天工集团修的？那可是大公司。”
“可不是嘛！”老板点上烟，一脸的崇敬，
“人家天工集团，不光修桥，还给我们村里修路，盖学校！那真是大善人！”
老张喝了口啤酒。
“这么大的工程，当年施工的时候，没出点啥事？”
老板的笑容淡了一点。
“能出啥事？好着呢！顺顺利利的！”
“我听说，好像有几个工人……”
“没有！”老板直接打断了他，语气硬邦邦的，
“你听谁说的？别在这瞎打听！”
大排档里，原本嘈杂的气氛，安静了一瞬。
旁边几桌正在喝酒的本地人，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那种眼神，不带善意。
老张心里发毛。
他干笑两声，埋头吃着花蛤。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端着酒杯坐到了他对面。
“兄弟，外地来的？”
“是，来旅游。”
“天海好玩吧？桥好看吧？”花衬衫男人笑着问，但那笑意不达眼底。
“好看，壮观。”
“那就好好看，好好玩。”花衬衫男人用酒杯碰了一下他的啤酒瓶。
“别问那么多不该问的。”
“问多了，对谁都不好。”
他说完，一口喝干了杯里的酒，起身走了。
老张坐在那里，手里的啤酒，突然就不凉了。
他知道，自己被盯死了。
这里，水太深。
他结了账，匆匆离开大排档，拐进一条无人的小巷，拿出一部老旧的诺基亚手机。
“沈主任。”
“是我。”
“情况不对。”老张压低了声音，
“这里是铁板一块。我感觉，我从下飞机开始，就被人盯上了。”
“他们把所有负面消息都压下去了，当地人提都不敢提。”
“我刚才去探口风，差点回不来。”
电话那头，沈知的声音很平静。
“知道了。”
“你现在立刻去火车站，买最近一班车，回来。”
“不要暴露。”
“是。”老张挂了电话，把手机卡取出来，掰成两半，扔进了下水道。
他拉了拉头上的帽子，消失在夜色里。
应急管理部，顶楼。
国家灾害风险评估办公室。
苏晴鸢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靠！”
她盯着满屏幕滚动的代码，脸色难看。
“沈知！你过来一下！”
沈知从自己的位置上走过来。
“怎么了？”
“进不去了！”苏晴鸢指着屏幕，
“天海大桥的内部数据库，我刚才还有二级访问权限，现在直接给我踢出来了！”
“不光是我，整个部里，除了总工办的最高权限，所有接口全被锁了！”
她又切换到另一个界面。
“而且，我刚才抢出来的最后一份数据日志显示，
就在十分钟前，有人删除了项目档案库里，关于‘施工阶段’和‘材料验收’的全部记录！”
苏晴-鸢气得锤了一下桌子。
“妈的！这帮孙子，反应也太快了！”
“这是不打自招啊！”
沈知看着屏幕上那个“访问被拒绝”的红色警告，脸上没有任何意外。
“删了？”
“挺好。”
“这说明，我们找对地方了。”
苏晴-鸢愣了一下。
“这还好？线索全断了啊！”
“没断。”沈知拿过她的键盘，手指在上面敲击起来。
“他们能删服务器上的实时数据，但他们删不掉历史备份。”
“你用你那个快要过期的临时最高权限令牌，别直接访问项目数据库。”
他调出了一个很多人都不知道的，部里档案中心的离线备份服务器入口。
“从这里进去。”
“别查‘天海大桥’这个项目。”
“查那几年的，所有跟‘天工集团’有关的，钢材、混凝土、高强度螺栓的供应商名录。”
“再从供应商的系统里，反查他们同期的出货记录。”
“他们可以把桥的档案抹干净，
但他们不可能把整个供应链上，成千上万份单据，都处理掉。”
苏晴鸢看着沈知行云流水的操作，眼睛越来越亮。
“我懂了！”
“这帮人做贼心虚，把最显眼的东西藏起来了，
但他们忘了，自己一路上留下的脚印，根本擦不干净！”
“高！实在是高！”
她兴奋地搓了搓手，重新投入到战斗中。
“给我半天时间，我把他们祖宗十八代的裤衩都给扒出来！”
沈知回到自己的座位，办公室的座机响了。
一个陌生的内部短号。
他接了起来。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油滑又带着点谄媚的声音。
“是沈主任吗？哎呀，总算打通您电话了！”
“我是总工办的梁栋啊！”
沈知没说话。
“沈主任，年轻有为，一战成名啊！”梁栋在那头干笑着，
“江城的事，是我老糊涂了，有眼不识泰山，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有事？”沈知问。
“啊，是这样。”梁栋清了清嗓子，
“我听说，您那个办公室，最近在做一个关于天海大桥的评估？”
“这个……这个项目，当年是我负责跟进的，还拿了咱们部里的大奖。”
“技术资料这块，我熟。”
“您这边要是有什么需要，随时开口，我全力配合！”
沈知靠在椅背上，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黄鼠狼给鸡拜年。
“不用了。”
“我们有自己的工作方法。”
“哎，别啊沈主任！”梁栋的语气急了点，
“咱们都是为了工作嘛！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不是？
主要是，天工集团那边，也听说了这个事。”
“他们集团的魏总，刚刚还亲自给我打电话，说非常重视这次评估。”
“想请您，还有我们部里的相关领导，一起吃个饭，当面汇报一下大桥的运营情况。”
“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
沈知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住了。
魏总。
魏东升。
这个名字，他到死都记得。
前世，就是这个人，在他揭露了天工集团的黑幕后，用尽了所有手段，把他送进了监狱。
最后，也是这个人，派来的杀手，在他出狱的路上，制造了一场“意外车祸”。
沈知拿起电话，话筒几乎要被他捏碎。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
“吃饭就不必了。”
“你转告魏总。”
“我们办公室的评估报告，会用最公开的方式，递交上去。”
“让他，等着看就行。”
说完，沈知直接挂断了电话。
天工集团总部。
总裁办公室。
一个穿着手工定制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正拿着手机。
他听着电话里的忙音，脸上温和的笑容，慢慢消失。
“等着看？”
魏东升把手机扔在桌上，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他看着脚下这座城市的车水马龙，眼神变得阴沉。
“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
“也敢跟我这么说话。”
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
“让法务部和公关部的主管，立刻来我办公室。”
“另外，通知下去。”
“所有和天海大桥项目有关的资料，全部列为最高绝密等级。”
“任何部门，任何人，没有我的亲笔签字，不许查阅。”
“告诉我们养的那几条好狗。”
“该出去，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