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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殿堂的震动,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打破了持续数日的、脆弱的安宁。

那震动并非持续不断,而是一下、又一下,沉闷而有力,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拳,正在遗迹之外,一次又一次地、不知疲倦地轰击着山体。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白玉殿堂微微颤抖,穹顶之上甚至有细微的灰尘簌簌落下。

云烟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握着丹诀的手猛地一抖,炉内正在凝聚的药液一阵剧烈波动,险些再次报废。她强行稳住心神,迅速打出收丹诀,将勉强成形的几颗蕴灵丹收入玉瓶,也顾不上查看品质,猛地站起身,目光惊疑不定地望向震动传来的方向——那是他们来时符文甬道的尽头,也是遗迹入口的大致方位。

“怎么回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锦城。

锦城早已起身,面色冷峻如冰,深邃的眼眸中锐光闪烁,正侧耳凝神,仔细感知着那透过层层岩石传递而来的、极其微弱却充满力量感的撞击余波。他握剑的手指微微收紧,骨节泛白。

“遗迹之外,”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冰冷的确定,“有东西在攻击入口。力量很强,绝非寻常妖兽。”

攻击入口?!

云烟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窖。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是那些被流星异象和遗迹能量波动吸引来的强大妖兽?它们并未放弃,一直在外围徘徊搜寻,终于找到了入口的蛛丝马迹?

还是……其他更可怕的东西?比如,丹辰子玉简中提到的……魔劫残余?或是觊觎此地传承的其他修士?

无论哪一种,对他们而言都是灭顶之灾!

以他们两人现在的状态,锦城重伤未愈,实力十不存一;她自己更是只有炼气三层的微末修为。一旦入口被攻破,外面的东西闯进来,他们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能……能挡住吗?”云烟声音干涩地问,带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既然丹辰子苦心布下此地,防护应该不会太弱吧?

锦城没有立刻回答,他闭上眼,似乎在更加仔细地感知那撞击的力度和遗迹禁制的反应。片刻后,他睁开眼,眼神更加凝重:“撞击的力量在持续增强。遗迹入口的隐匿和防御禁制很强,但并非坚不可摧。照这个趋势……最多三五日,必破。”

三五日!

云烟倒吸一口凉气,手脚冰凉。这个时间,远比她想象的要短!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她急声道,目光扫向四周,寻找可能的出路。

“离开?”锦城冷笑一声,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去哪里?唯一的通道是来时那条死路。其他地方……”他目光扫过光滑的玉壁,“皆被阵法封闭,以你我之力,短时间内根本找不到第二条出路。”

云烟哑然。确实,他们如同被困在了一个坚固却即将被攻破的堡垒里。

“那……那怎么办?难道坐以待毙?”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

锦城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投向殿堂中央那三件悬浮的传承之物,尤其是在那卷青色玉简和黑色残碑上停留了许久,眼神变幻不定。

“未必。”他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多了一丝决断,“或许……契机就在眼前。”

“契机?”云烟不解。

“那三件东西,”锦城指向传承之物,“既是此地核心,或许也掌控着遗迹的部分权限,甚至……隐藏着其他出口的信息。若能尽快获得更多传承,尤其是掌控此地阵法,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云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风险与机遇并存!外界威胁迫近,反而逼得他们必须尽快冒险尝试获取更深层的传承力量!

“可是……那防护大阵……”云烟心有余悸地想起之前差点被绞杀的经历。

“此一时彼一时。”锦城目光锐利,“之前是强行触发,自然引发最强反击。如今我们已初步获得基础传承认可(他看了一眼云烟),或许……有了尝试的资格。更何况,”他语气冰冷,“没有时间让我们慢慢恢复了。”

他的话虽然残酷,却是事实。绝境之下,唯有行险一搏!

云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眼神也渐渐变得坚定起来:“好!试试看!”

两人不再犹豫,立刻来到殿堂中央。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明确。

云烟再次将手按向那卷《九转丹心诀》玉简。她需要更深层的丹道知识,尤其是关于操控此地阵法、炼制更强丹药的法门!

锦城则目光灼灼地盯住了那块散发着虚无气息的黑色残碑。他需要的力量,似乎与这块残碑息息相关!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伸出手。

就在他们的指尖即将再次触碰到传承之物的刹那——

嗡!嗡!

玉简与残碑同时发出了低沉的嗡鸣!

但与上次那充满毁灭性的狂暴反应不同,这一次,两件物品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虽然依旧强大,却少了几分排斥,多了几分……审视与接纳的意味?

尤其是那卷青色玉简,感受到云烟体内那已然入门、并带着一丝遗迹权限的《九转丹心诀》基础灵力,光芒变得柔和许多,浩瀚的信息流再次涌入她的识海,比上一次更加精深,更加庞大!

《九转丹心诀·筑基篇》!以及更多关于遗迹阵法操控、灵药培育、甚至一些低阶丹方和炼丹手诀的详细知识!

云烟立刻沉浸其中,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她感觉到自己与这座白玉殿堂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对某些基础禁制的感知和操控能力明显提升!

而另一边,锦城的手掌已然按在了黑色残碑之上!

嗤——

一股冰冷死寂、仿佛能吞噬一切灵魂的虚无之力瞬间涌入他的体内!

锦城浑身剧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嘴角溢出暗黑色的血丝!那残碑的力量极其霸道,与他体内的阴寒反噬之力剧烈冲突,却又隐隐有着某种同源般的吸引!

他闷哼一声,眼中却爆发出疯狂而执拗的光芒,死死咬着牙,全力运转自身功法,引导着那丝虚无之力,与自己体内的力量艰难融合、对抗!

这个过程显然痛苦万分,且危险至极!稍有不慎,便可能被残碑之力彻底吞噬,或引动反噬提前爆发!

云烟从知识的海洋中惊醒,看到锦城的状态,心惊肉跳,却不敢上前打扰,只能紧张地守在一旁,暗自祈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外界的撞击声依旧持续不断,甚至变得更加密集和沉重,仿佛催命的鼓点,敲打在两人心头。

殿堂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终于——

锦城猛地喷出一大口黑血,身体摇晃了几下,终于缓缓放下了按在残碑上的手。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气息极度紊乱,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兴奋与……一丝难以掩饰的虚弱。

“如何?”云烟急忙问道。

“得到了一点……东西。”锦城声音沙哑,喘息着说道,似乎不愿多言。但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比之前更加深邃冰冷了一分,那是一种质的变化。显然,他从残碑中获得了不小的好处,但代价也同样巨大。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接近的巨大轰鸣,猛地从符文甬道的方向传来!

整个白玉殿堂剧烈摇晃,顶壁甚至裂开了数道细微的缝隙!玉壁上流转的符文光芒瞬间变得明灭不定,仿佛随时可能熄灭!

“不好!”云烟脸色煞白,“入口的禁制……快撑不住了!”

她凭借刚刚获得的更深层权限,清晰地感知到,遗迹最外层的防御,已经出现了裂痕!那股攻击的力量,已经渗透了进来!

“走!”锦城强压下体内的翻腾,一把抓起长剑,眼神冰冷如刀,“去入口看看!绝不能让它轻易闯进来!”

与其坐等被攻破,不如主动前去查看,或许能借助遗迹内部的机关阵法进行最后的阻击!

云烟立刻点头,两人毫不犹豫,沿着来时的符文甬道,快速向入口方向冲去!

越靠近入口,那撞击声和能量波动就越发清晰剧烈,空气中甚至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暴戾而陌生的妖力气息!

果然是被吸引来的强大妖兽!

甬道尽头,那扇原本隐匿在岩石中的入口,此刻已然清晰可见!石门之上光芒剧烈闪烁,无数符文明灭不定,表面甚至已经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每一次沉重的撞击,都让石门剧烈震颤,碎石簌簌落下!

透过门缝和裂痕,甚至能隐约看到外面一双巨大而猩红的、充满暴戾与贪婪的兽瞳!

“是‘裂山魈’!”锦城瞳孔一缩,瞬间认出了外面的妖兽,语气更加凝重,“成年体堪比筑基后期修士,力大无穷,皮毛坚韧,极其难缠!”

堪比筑基后期!云烟的心彻底沉入谷底。这根本不是他们能对付的存在!

“必须加固禁制!或者引动内部的攻击阵法!”锦城急声道,目光扫向甬道两侧的壁刻符文。

云烟立刻会意,强忍着对门外那恐怖存在的恐惧,将神识与刚刚获得的阵法权限连接,全力感知甬道内的禁制布局。

“左侧三步,那块凸起的云纹!注入灵力!”她急促地喊道。

锦城毫不犹豫,并指如剑,一道凝练的青色剑元精准地打入那块云纹!

嗡!

云纹亮起,甬道顶端瞬间凝聚出数道炽热的火焰箭矢,呼啸着透过门缝射向外界!

门外传来一声吃痛的怒吼和皮毛烧焦的气味,撞击的频率明显一滞!

有效!

“右侧,第七块鳞片状刻痕!”云烟再次喊道。

锦城再次出手!

又一道禁锢光环在门外亮起,暂时束缚住了裂山魈的行动!

两人配合默契,凭借云烟对阵法权限的感知和指引,以及锦城精准而强大的灵力输出,艰难地调动着遗迹入口处残存的防御和攻击禁制,一次又一次地击退裂山魈的猛攻,勉强维持着石门不被彻底攻破。

然而,遗迹毕竟年代久远,能量储备并非无限。而外面的裂山魈似乎被彻底激怒,攻击越发疯狂猛烈!

“不行!禁制的能量在快速消耗!坚持不了多久了!”云烟焦急地喊道,她能感觉到维持阵法的灵脉正在飞速枯竭。

锦城脸色阴沉,他自然也感知到了。他的伤势本就没好,强行催动灵力更是雪上加霜,嘴角不断溢出血丝。

就在这危急关头——

云烟的目光忽然被甬道壁角一处极其隐蔽的、之前从未注意过的特殊标记所吸引!

那标记并非符文,而是一个小小的、仿佛随意刻下的箭头符号,指向壁角下方一块看似与其他无异的地砖。

在《九转丹心诀》筑基篇涌入的信息流中,似乎有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提到过这种标记……是丹辰子留下的……应急通道的指示?!

“那里!”云烟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指向那块地砖,“快!轰击那里!那里可能有出路!”

锦城闻言,毫不迟疑,凝聚最后力量,一道凌厉剑气狠狠斩向那块地砖!

咔嚓!

地砖应声碎裂,露出下方一个黑黝黝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一股陈腐冰冷的空气从通道中涌出。

真的有路!

两人眼中同时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走!”锦城低喝一声,一把拉住云烟的手臂,就要跃入通道。

然而,就在此时——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仿佛山崩地裂般的巨响猛地传来!

遗迹入口那扇饱经摧残的石门,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在裂山魈疯狂的撞击下,轰然炸裂!

无数碎石四溅飞射!

一头体型庞大如小山、浑身覆盖着黑褐色坚硬皮毛、獠牙外翻、双目猩红的恐怖巨兽,裹挟着滔天的凶戾妖气,猛地从破碎的洞口挤了进来!

腥风扑面,煞气冲天!

那裂山魈一眼就看到了正准备逃入通道的两人,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巨大的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当头拍下!

死亡的气息,瞬间将两人彻底笼罩!

“进去!”千钧一发之际,锦城猛地将云烟推向通道入口,自己则悍然转身,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疯狂!

他手中的长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青芒,一股远比他现在修为境界更加恐怖、却极其不稳定的凌厉剑意冲天而起!他竟是不顾一切地,强行引动了体内那尚未完全炼化的残碑之力与自身的剑意,甚至不惜再次引动反噬,斩出了至强一剑!

“斩!”

璀璨的剑光与那巨大的兽爪狠狠撞在一起!

轰!!!

恐怖的能量风暴在狭窄的甬道中炸开!

锦城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出,重重撞在身后的石壁上,软软滑落,不知生死。

而那头裂山魈也被这蕴含着一丝诡异虚无之力的决死一剑斩伤了爪子,发出一声痛苦而愤怒的咆哮,攻势稍缓。

“锦城!”云烟惊骇欲绝,看着那倒下的身影和再次扑来的巨兽,绝望瞬间淹没了她。

完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际——

突然!

那原本扑向她的裂山魈,巨大的身躯猛地一僵,猩红的兽瞳中闪过一丝极其诡异的迷茫与挣扎,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瞬间控制了心神!

它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虽然只有一瞬!

但就是这一瞬间的停滞,给了云烟最后的生机!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求生的本能让她尖叫着,连滚带爬地扑进了那个狭窄的通道!同时,她下意识地反手一拍通道内壁某个凸起!

咔嚓!

通道入口处,一道沉重的断龙石轰然落下,瞬间将通道彻底封死!

轰!轰!轰!

巨石落下的巨响之后,是裂山魈更加狂暴愤怒的撞击声和咆哮声从石壁另一端传来,但声音已然变得沉闷遥远。

得……得救了?

云烟瘫倒在冰冷黑暗的通道里,浑身冰冷,剧烈喘息,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爆炸。巨大的恐惧和后怕让她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

刚才……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裂山魈怎么会突然停滞?

还有锦城……他怎么样了?

她猛地扑到冰冷的断龙石前,用力拍打,石壁纹丝不动,只有另一端不断传来的、令人心悸的撞击和咆哮声。

他……他为了救她……

一种巨大的恐慌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攫住了云烟。

她背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滑坐在地,黑暗中,只剩下她粗重而颤抖的呼吸声。

以及石壁另一端,那持续不断的、仿佛敲打在灵魂深处的恐怖撞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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