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我只伸出了一根手指。
对着那汇聚了整个宗门灵脉之力。
号称能抵御魔神三天三夜攻击的护山大阵核心，轻轻一点。
“咔嚓。”
一声脆响。
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
所有人都惊愕地抬头。
只见那金色的穹顶之上，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紧接着，裂痕如蛛网般，瞬间蔓延至整个大阵。
“砰！”
巨响震天。
护山大阵应声而碎，化作漫天金雨，消散无踪。
“噗——”
所有催动大阵的长老，齐齐喷出一大口鲜血，如同下饺子一般从半空中跌落。
修为稍弱者，当场砸在地上，气绝昏死。
整个广场，鸦雀无声。
墨尘脸上的得意笑容，彻底凝固，化为无尽的恐惧。
“不……不可能……”
他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完整。
“这是护山大阵……你怎么可能……”
“半神之力。”我替他补完。
他瞳孔骤缩。
我一步踏出，身形消失。
再出现时，已在灵儿面前。
她瘫软在地，涕泪横流，疯狂磕头。
“师父饶命！不是我！都是师叔逼我的！饶命啊！”
我置若罔闻。
“物归原主。”
话音落，我手掌已按上她的后心。
“不——！”
惨叫撕裂长空。
我五指发力，一根流淌着微光、纯净无瑕的仙骨，被我从她血肉中硬生生剥离！
鲜血喷涌。
失去了仙骨，灵儿身上的气息瞬间暴跌。
从一个天才跌回了那个资质平庸的普通弟子。
她软成一滩烂泥，进气少，出气多，离死不远。
仙骨在我手中，发出一阵亲昵的嗡鸣，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我握着阿九的仙骨，走向呆若木鸡的墨尘。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墨尘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他彻底疯了，指着我，面目扭曲地咆哮。
“是你逼我的！凌霄！都是你逼我的！”
“凭什么！凭什么你一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凭什么师父把宗主之位传给你！”
“凭什么你的眼里只有阿九那个贱人！”
“宗主之位是我的！她也该是我的！”
6
墨尘那张因嫉妒而变形的脸，在我眼中只剩悲哀。
我抬手，准备了结他。
他却在此刻癫狂大笑。
“师兄，你当真以为自己赢了？”
他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你不过是和我一样，都是棋子！”
话音未落，他猛地捏碎了藏在掌心的一枚黑色玉佩。
“轰隆！”
天空之上，刚刚恢复晴朗的苍穹，瞬间被一道巨大的裂缝撕开。
一个漆黑的漩涡凭空出现，浓郁到化不开的魔气从中倾泻而出。
一个模糊而巨大的人影，从漩涡中缓缓降临。
那仅仅是一个投影，散发出的威压，却比我刚才释放的魔气还要恐怖百倍。
整个九天仙宗，在这股威压下瑟瑟发抖，山体开裂，宫殿坍塌。
这才是真正的魔尊。
魔尊投影垂眸，视线洞穿虚空落在我身上，语气带着玩味。
“半神之躯，为情堕魔，绝佳的容器。”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然后，他看向地上如死狗般的墨尘。
“墨尘，你做的不错，把本尊的‘钥匙’养得很好。”
钥匙？
我心头一凛，看向被我护在身后的阿九。
我瞬间明了。
他们夺走阿九的仙骨，不仅仅是为了给灵儿铺路。
更是要用阿九“护心莲”的至纯之体，在无尽苦痛中，炼成一枚开启上古封印的钥匙。
墨尘的背叛，从始至终，都是此魔尊布下的棋局。
魔尊的目光再次回到我身上。
“凌霄，臣服本尊。待我君临，你与你的徒弟，可得永生。”
语气傲慢，如同施舍。
我将那根夺回来的仙骨，立即打入阿九体内。
有了仙骨的滋养，她的气息立刻平稳了许多。
做完这些，我方才转身，抬头望向那遮天蔽日的魔影，笑了。
笑意冰冷，尽是蔑视。
“一只躲在阴沟里的臭虫，也敢在本座面前谈条件？”
我对着他，勾了勾手指。
动作轻佻，却带着无尽的狂傲。
“给你个机会。”
“真身降临，与我一战。”
“竖子，安敢辱我！”
魔尊的投影发出一声震怒的咆哮，整个天穹都在颤抖。
他被我彻底激怒了。
“本尊便成全你！”
天空中的黑色漩涡猛然扩大。
一只覆盖着黑色鳞甲的巨手，不惜耗费本源，强行撕裂空间，从漩涡中探了出来。
仅仅是一只手，便让整个九天仙宗的大地不堪重负，开始崩裂。
所有弟子都吓得面无人色，四散奔逃。
我挥手布下一道结界，将阿九护在身后。
下一瞬，我身形已冲天而起。
体内的力量，再无压制！
一半是净化万物的金色神光。
一半是吞噬一切的滔天魔气。
神与魔，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我体内轰然归一，撑开独属于我的神魔领域。
“神魔同体？！”
魔尊的意志传来一丝惊疑。
我懒得与他废话，直接挥拳迎上了那只巨手。
“轰！”
拳掌相撞，天地失声。
逸散出的能量，将周围的山川夷为平地。
地上的墨尘，趁着我们大战，无人关注他，竟想拖着残破的身体偷偷溜走。
我正在与魔尊对峙，眼角余光瞥见了他的小动作。
冷哼一声。
一道由魔气凝聚的剑气，从我指尖射出，后发先至，精准地将他的双腿钉在地上。
“啊——！”
墨尘发出凄厉的惨叫，再也无法动弹。
拳锋交错，我立刻洞悉了他力量的本质。
驳杂，混乱，充满了无数怨魂的哀嚎。
不过是东拼西凑的强大。
不堪一击。
眼角余光，我瞥见了结界中安然无恙的阿九。
就是这个瞬间。
守护她的这份执念，才是我力量的根源。
神力与魔气，不再泾渭分明。
它们为同一个意志而交缠，融合！
化作了更加本源，更加纯粹的混沌之力！
“死！”
念头通达，力量归一。
我即是剑！
整个人化作一道混沌灰光，撕裂长空。
无视所有魔气防御，径直贯穿了那只巨手。
“吼——！”
魔尊发出不甘的怒吼，那只巨手轰然爆碎，化作漫天魔气。
天空中的漩涡也开始变得不稳定，最终，投影消散。
只留下一句怨毒无比的诅咒，回荡在天地之间。
“凌霄，我记住你了！”
“待我破封之日，必将你和你那徒弟，挫骨扬灰！”
7
大战落幕。
我从空中落下，悄无声息，站在广场中央。
身上那股神魔交融的混沌气息尚未散尽，压得全场喘不过气。
所有幸存者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那眼神里，再无愤怒与质疑。
只剩下最原始的敬畏，和一种近乎要刺穿骨头的恐惧。
我走到被剑气钉在地上，还在不断哀嚎的墨尘面前。
他看到我，立刻停止了惨叫，开始求饶。
“师兄！凌霄师兄！我错了！看在千年同门的份上，饶我一命！”
他涕泪横流，丑态毕露。
我俯视着他，笑了。
“阿九叫了你几百年师叔。”
“你对她动手时，想过同门之情吗？”
我抬起手，废除了他全身的修为。
他的丹田破碎，灵力如潮水般退去。
转眼间，就从一个仙道修士，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我没理会他的惨叫，从地上捡起一物。
那是从阿九体内抽出的劣质兽骨，上面还残留着窃贼的气息。
“以牙还牙。”
我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
“你不是喜欢夺人骨头吗？这根，便赠予你。”
在一片死寂中，我当着所有人的面。
将那根兽骨，一寸寸地打入了他的体内，取代了他原本的仙骨。
墨尘痛得浑身抽搐，却连昏死过去都做不到。
做完这一切，我才看向那些跪了一地的长老。
他们全都吓得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宗主饶命！我等也是被墨尘蒙蔽了啊！”
我没有杀他们。
“即日起，尔等被逐出九天仙宗，废除长老身份。”
“昭告天下，永不录用。”
对这些心高气傲的修士而言，这比死更难受。
至于那个叫灵儿的窃贼。
我自始至终，没有再投去哪怕半个眼神。
一个窃贼，不配我动手。
被废了修为，又失去了靠山，她很快就被以前得罪过的仇家找上门。
听说，下场比死还凄惨。
做完这一切，我抱起昏迷的阿九，转身。
身后，是整个宗门的死寂。
我迈出一步。
身后传来山呼海啸般的跪拜声。
“恭送宗主！”
8
我抱着阿九，回到九霄殿。
那根夺回的仙骨，不行。
它在窃贼体内被污浊了三年，已是废骨。
加上阿九的身体被摧残得太久，根基动摇。
根本无法完美融合这根有瑕疵的仙骨。
用上它，她的道途就此断绝。
我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我决定，为她重塑仙骨。
我将阿九安置在万年温玉床上，设下重重结界，确保无人可以打扰。
然后，我盘膝而坐，逼出了自己的一滴心头血。
那滴金中带黑的血液，蕴含着我半神的本源。
我以这滴心头血为引，以我体内的半神本源为火。
以天地间最精纯的灵气为材，开始为阿九淬炼一根全新的仙骨。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和修为的过程。
稍有不慎，我便会本源受损，境界跌落，甚至有生命危险。
但我没有丝毫犹豫。
殿外，宗门内残存的几位没有参与叛乱的忠心长老，自发地为我护法，将整个九霄殿围得水泄不通。
殿内，只有我与昏迷的阿九。
七天七夜。
我的世界里没有日夜，只有掌心那一簇燃烧着我本源的火焰。
我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
我的气息，也从半神的巅峰，缓缓滑落。
第七日黄昏。
当最后一缕神力注入，一根流淌着暗金光华的仙骨，终于成型。
这根仙骨之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我的混沌神力。
它比阿九之前那根，更强，更好。
我几乎脱力，视野阵阵发黑，但心中却是一片滚烫的狂喜。
我走到床边，俯身。
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这根全新的“半神骨”送入阿九体内。
仙骨入体。
阿九枯槁的身体如旱地逢甘霖，爆发出恐怖的生命力。
伤势瞬间愈合。
干涸的经脉被重新滋养，枯竭的丹田内，也开始重新汇聚灵力。
不仅如此，她的修为，也在这股力量的推动下，节节攀升，很快就突破了她受伤前的境界。
因祸得福。
看着她渐渐红润的脸蛋，我疲惫地笑了。
值得。
又过了三日，阿九醒了。
那双曾经死寂的眸子，恢复了往日的神采，清澈明亮。
她看到守在床边的我，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师尊……”
她泣不成声，一声呼唤里灌满了三年的委屈与思念。
我抬手抚上她的头，动作一如往昔。
连我自己都没发觉，我的声音竟如此沙哑而温柔。
“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阿九猛地坐起身。
她内视己身，感受着那根与神魂完美交融的仙骨，以及体内奔腾不息的崭新力量。
她瞬间明白了所有。
下一刻，她扑进我怀里，嚎啕大哭。
“师尊，阿九没用，给您添麻烦了……”
“阿九好没用……”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要把这三年的委屈和恐惧，全部发泄出来。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
“你不是麻烦，你是师尊的骄傲。”
9
哭了许久，阿九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她擦干眼泪，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凝重。
“师尊，在我被关在药庐的时候，虽然意识很模糊。”
“但我能感觉到，我身体里的‘护心莲’本体，一直在保护着我的心脉不被摧毁。”
“而且，我好像……还记下了一些那个魔尊的气息和图谋。”
我心头一凛。
“说。”
阿九闭上眼，声音因回忆而艰涩。
“他通过墨尘利用我的身体，似乎在炼制一种邪物。”
“他的嘴里，总在念叨两个名字。”
“东海之眼，上古魔神之心。”
东海之眼！上古魔神之心！
我瞳孔一缩。
那是在上古时期被第一代神主封印的禁忌之物，据说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我瞬间了然。
与魔尊的那一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一个足以颠覆整个修真界的更大危机，还在后面。
在阿九醒来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处置墨尘。
我把他从地上拎起来，扔进了他为阿九准备的那个丹炉里。
我没有用凡火。
而是召来最阴寒的鬼火，直接在他哀嚎的神魂中点燃。
我要他活着，让他清醒地品尝阿九承受过的每一分痛苦。
宗门不可一日无主，我请出太上长老暂代宗主之位。
随即，我召集了宗门所有弟子。
广场之上，我看着下方万千身影。
我曾以为我的道，是凌驾众生，是飞升神界。
但现在我明白了。
我的道，就是守护我身后之人。
我的道，就是阿九。
“自今日起，我不再是九天仙宗宗主。”
我的声音传遍宗门。
“我要带阿九离开，亲手了结魔尊。”
满场死寂，无人敢言。
临行前，我将我毕生修为感悟，尽数刻入一枚玉简，留在了藏经阁。
算是我对宗门，最后的馈赠。
山门前。
阿九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素白长裙，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
她站在我身边，眼神不再是过去的纯真烂漫，而是多了一份经历风雨后的坚定。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我时刻护在身后的小女孩了。
而是可以与我并肩作战的伙伴。
风吹起她的发丝。
我抬手，为她轻轻拂开。
“此去，会比从前更险，怕吗？”
她抬眸望我，忽而一笑，驱散了前路所有的阴霾。
“有师尊在，阿九什么都不怕。”
10
山门之外，我最后回望了一眼。
这个我生活了千年的地方，再无一丝值得我留恋。
从今往后，天地浩大，阿九在哪，我的归宿就在哪。
我内视己身。
体内的神力与魔气已停止了冲撞。
它们以前所未有的姿态完美交融，最终化作一股全新的力量。
混沌之力。
我不再是神，也不是魔。
我只是凌霄。
这份力量同样滋养着阿九，她那独特的“护心莲”体质，在新的半神仙骨催动下，彻底觉醒。
她能清晰地感应到天地间一切纯净与污秽之物的气息。
她成了我追寻魔尊踪迹的眼睛。
我们的目标很明确。
东海之眼。
必须在魔尊彻底破开封印之前，将他了结。
路途中，我们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不平事。
有恶霸欺压良善，有修士滥杀无辜。
我不再像以前那样，高高在上，视凡人如蝼蚁。
但凡遇到了，都会随手管一管。
阿九很好奇，问我为什么变了。
我看着她，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说：
“因为你喜欢这个吵吵闹闹的人间，所以我便顺手，让这个世界变得好一点。”
阳光下，我们二人一马，缓缓踏上了新的征程。
前方或许有更大的危机，有更强的敌人。
但只要身边有彼此，那便是我的无上大道。
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