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岱到场的时候，郑今禾依然没有打到车。
受天气影响，酒吧门口汇聚着众多等车的精致男女。
快到夜里11点，冷风钻进领口，郑今禾抱紧胳膊，第n次确认是否有司机接单。
抬眸间，看见街对面的熟悉轿车，郑今禾自然地挪开视线，装作不认识。
宋思汐叼着烟从身后搂住她，耳语：“你看。”
辛宜快速地掖下头发，徐徐走到车前，弓着腰和车窗里的男人讲话，即使看不到辛宜此刻的表情，也能感觉到她的愉悦。
闻岱鼻梁上一副金属框的眼镜，镜片折射的倏忽光点让他的冷感更彻骨。
他盯了辛宜一会儿：“你上车。”
辛宜状若鹌鹑般转身，向所有人告别。
宋思汐吐个烟圈：“这姑娘是缺个祖宗吗？准备在新时代过上三从四德的美好生活。”
“你小点声，一会儿老岱听见损你几句犯不上。”郑今禾小声嘟囔。
“我怕他？！”宋思汐阵仗虽大，声音却小。
被闻岱的眼风扫过，更是讪讪地收回胳膊。
辛宜刚坐进车里，闻岱已经人在车下，黑色轿车载着辛宜追风逐电般消失在长街。
在场所有男女均是一脸懵。
“郑今禾，你过来。”闻岱穿了件宽松风衣，双手插兜站在雨后的夜晚，路灯昏黄的洒在他脸上，像《Vogue》的杂志封面。
四周的目光齐刷刷地注视过来。
郑今禾置若罔闻，压低帽檐垂着头，当他是狗叫。
闻岱并不是摆姿态，他单纯不想搭理宋思汐。
没辙，倔驴太犟。
闻岱穿街走过来：“你朋友的案子还管不管？”
郑今禾“哦”了一声：“需要我们现在配合吗？”
闻岱问：“你冷不冷？”
“还行。”
“那咱们走着说。”
郑今禾不情愿地客气一下：“会不会影响你明天上班，要不约个白天的时间？电话联系也很方便。”
“不影响。”
郑今禾火上浇油：“你怎么不送女朋友……”
闻岱的耐心耗尽：“你到底走不走。”
是陈述句。
他又不是瘟神，郑今禾的脑子但凡灵光一点，闻岱才不会来。
郑今禾小声嘀咕：“不想跟你走看不出来。”然后她握了两下宋思汐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宋思汐规矩地站直，烟被无声掐灭，那么聒噪的人全程没吭一声。
她弯弯唇：“到家告诉我。”然后目送两人在夜色中渐行渐远。
看背影都比辛宜般配一万倍。
陆航在她面前打个响指：“好闺蜜感情不错呀。”
宋思汐又恢复女土匪的性子：“废话，我俩是过命的交情。”
郑今禾和闻岱沿着欧式风情街往外走，深夜有酒后骑着自行车怪嚷怪叫的年轻人，风一般从身旁呼啸而过。
闻岱拉住她的胳膊：“你走里面。”
狭窄的一条红砖行人路，郑今禾踩在上面，闻岱只能走在台阶下。
郑今禾稀里糊涂，问：“钟韫的案子还有转机吗？”
他故意把人骗过来，用案情作理由，只不过郑今禾当了真。
“她签的是制片人的公司，不是你们和光影业。”
传媒公司就是这么乱，制片人签在某个公司名下，又会另起炉灶自己接私活。
最终看的都是资源。
她替钟韫着急：“你的意思是让她告制片人吗？可是当时的剧组是和光影业搭建的，一旦针对戴制片，钟韫在圈内可不好混。”
他淡声问：“你们都是这么受人压榨的？”
说到生存法则，郑今禾很坦诚：“不然呢，现在越来越卷，新生一代又聪明漂亮还家底雄厚，我们确实不是出类拔萃的能力，要混口饭吃人情世故不能丢。”
闻岱依旧会皱眉，却不再嘲讽：“上位者可以讲交情，下位者就该讲规则。”
闻岱会说这样的话，令郑今禾愣忡。
“看路，”闻岱扼住她的手腕，拉住她前行的惯性。
暗处的水洼像一盏墨，差点她就踩进去。
她局促地收回手：“这不是在和你说话嘛。”
闻岱心里有微妙的飘忽，午饭后刚下决定再不会和郑今禾有牵扯，这会儿又开始摇摆不定。
明明他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案件已经判决，再驳回耗时费力，以你朋友的状态应该很难奉陪到底，这件事你容我想一想，找个合适的时机私下解决。”
对于工作态度，郑今禾对他有无限的信任：“可是这么大一笔钱，法院应该会很快催款吧。”
他忽然问：“你有没有进过这个制片人的组？”
“有呀，戴洛伊是行业内的知名制片人，我刚入行的时候在她的组只能演个端茶奉水的小宫女。”
“受过委屈吗？”闻岱冷不丁问。
让郑今禾措手不及：“人际关系上的摩擦不都属于成长的必修课吗。”
制片方相中的演员，导演横眉立目，导演选中的演员，资方蛋中挑刺。
除非是当红流量巨星，是整个剧组的与有荣焉，顶梁支柱。
然后她漫不经心地说：“你知不知道在横店每天等戏的群演有多少？以此谋生的少说有一两万人，有横冲直撞碰运气的也有八九万，试戏简介上写满各种知名院校的辉煌履历，可是资方根本不在乎你是不是科班出身，在这个行业里，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一抓一大把，经济又实惠。”
她话还没说完，手机聒噪地响起来。
郑今禾一看见陌生号码，都没犹豫直接摁掉。
“怎么不接？”
她含蓄地笑笑：“陌生号码不认识。”
结果，对方偏执地打进来，郑今禾又挂断，刚启动静音模式来电又涌进来
闻岱抢过她的手机：“你哪位。”
安静几秒，对面传来低沉的男声：“把电话给郑今禾。”
“你找她什么事？”
“你和她什么关系？”
闻岱早就听出是司衍波：“我是她的律师。”
一声打火机的摁响，司衍波点燃烟：“你是那天的检察官吧，闻检现在一个月有多少工资，女明星的消费很高，你确认自己作为公职人员能玩得转？”
闻岱淡声问：“你玩过几个女明星？”
司衍波嚣张地笑出声：“你套我话？我是单身，男欢女爱的事情再正常不过，你不会以为郑今禾对我的态度是洁身自好吧，女明星在公众立的人设你也信，欲擒故纵，故作风骨，她就是想从我这里多得一些关照而已。”
闻岱面无表情地掐断通话。
想起卢麟峰的话，想起郑今禾刚才的言论，想起她对世态的安之若素。
闻岱冰冷问：“司衍波对你做过违背意愿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