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顾宸仪手下力道依然平稳：“民女只谨记本分。外界言辞，无关诊治，便与民女无干。”
哼，倒是剔透。
白玉安阖着眼，心下冷嗤一句，却也未再言语。
这份剔透，于他而言，是好事。
推拿毕，顾宸仪收手：“王爷此刻感觉可好些了？”
白玉安睁开眼，周身松快，那恼人的滞重感已消散。
“嗯。”
静默片刻，他复又开口：“明日若无要事，允你迟半时辰再来。确保你精力无虞，不致影响后续施针。”
顾宸仪起身：“是。谢王爷体恤。民女告退。”
白玉安未再回应，重新躺下。
殿内彻底安静下来，那缕令人安心的气息也随之远去。
睡意如期而至，却让他心底莫名生出淡淡的空落，旋即被他摒弃于意识之外。
第二日天气终于转晴，顾宸仪拂过篾席上摊晒的药材，日光将茵陈、夏枯草的清香蒸腾出来。
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挨近，是负责浆洗洒扫的周嬷嬷。
她眼神躲闪，手里拿块抹布，假意擦拭旁边的石台，声音压得极低：“顾大夫，老奴能跟您讨个方便么？”
顾宸仪瞥她一眼：“嬷嬷有何事？”
周嬷嬷飞快地四下张望，见无人留意，这才从袖袋里摸出一个沉甸甸的锦囊，猛地塞进顾宸仪药篓里。
“老奴有个远房侄儿，在外头做点小生意，说是极仰慕顾大夫的医术，想结个善缘……”
她喉咙发紧，话语颠三倒四，“这点心意，只是定金！只求顾大夫日后，在王爷的汤药调理上，稍稍放缓些步骤，让王爷好得稳妥些，日后必有十倍重谢，还能送您安然离京，享一世富贵！”
锦囊透出金锭的轮廓。
顾宸仪心下冷笑，面上露出贪婪与恐惧的神色，捏了捏那锦囊，声音压低：“王爷是何等人物？这若是被发觉，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周嬷嬷见她意动，忙不迭地保证：“顾大夫放心！那边说了，东西极其轻微，无色无味，只稍稍滞涩气血运行，任谁也查不出！您只需每日挑一点混入药末，神不知鬼不觉，绝对牵连不到您！”
顾宸仪像是经历了极大的内心挣扎，将锦囊藏入袖中，咬牙低声道：“东西呢？何时能到手？”
周嬷嬷大喜过望，强抑激动，哑声道：“明晚子时初刻，老奴那侄儿会亲自将东西送到后角门，交由老奴再转送您手上。”
“好。”顾宸仪点头，迅速敛去所有情绪，“小心些，莫要让人起疑。”
周嬷嬷连连应声，佝偻着身子，快步离去。
顾宸仪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继续翻晒药材，直到那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外，才倏然转身回屋。
“李月。”她异常冷静。
“奴婢在。”
“速去寻徐侍卫长，就说我新得了一味安神藤，请他得空来瞧瞧。”
不过一盏茶功夫，徐宇便到了琼花苑，：“顾大夫？”
顾宸仪将袖中锦囊取出，将周嬷嬷之言复述一遍，末了道：“民女已假意应承，约定明晚子时初刻于后角门交接毒物。徐侍卫长，此乃顺藤摸瓜的良机。”
徐宇眼中寒光暴涨，抱拳道：“顾大夫机敏！徐某这就去回禀王爷，布置人手！明日，定叫这伙宵小有来无回！”
翌日晚间，月隐星沉。
王府后角门处，周嬷嬷则如热锅上的蚂蚁，四下探看。
子时更响刚落，一条黑影贴近角门，发出几声鹧鸪啼叫。
周嬷嬷拉开一条门缝。
就在那人将一个蜡封的小纸包递进来的瞬间，数道黑影自两旁暴起，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狠狠按倒在地。
几乎同时，院内另一队人马冲出，将周嬷嬷堵了个正着。
人犯被径直押往王爷书房外院。
白玉安裹着大氅，坐于廊下太师椅中，面色冷峻，唯有一双眸子，深寒如冰。
顾宸仪被请至一旁廊柱下等候问询。
徐宇上前，从那被捕男子身上搜出不止那包毒粉，更有数张王府巡逻路线与换岗的图纸！
那男子起初还强作镇定，叫嚣冤枉。
白玉安失了耐心：“既无话可说，留着也是废物。徐宇，拖下去，按细作论处，凌迟。”
那男子闻言，脸色唰地白了。
徐宇挥手，侍卫便欲将其拖走。
“是彭大将军麾下的刘副将！”死亡的恐惧击垮了细作的心理防线，他瘫软如泥，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是刘副将指使小的！让小的买通周嬷嬷，寻机在顾大夫的药料里下毒，迟缓王爷康复……”
“彭程硕！”白玉安周身气压骤低，但终究克制住了翻腾的怒意。
他冷冷扫过那包毒粉，对徐宇道：“带下去，撬开他的嘴。本王要知道所有细节。”
“是！”徐宇领命，挥手让人将面如死灰的细作拖了下去。
待院中重归寂静，白玉安的目光落在那包蜡封的毒物上。
“顾大夫，你可能辨出此物？”
顾宸仪上前，小心翼翼地揭开蜡封，取少许粉末于鼻下轻嗅，又用银针挑取微量观察其色泽质地。
“回王爷，”她沉吟片刻后道，“此毒阴狠，性极沉滞，旨在阻滞气血，败坏生机。其内里数味药材，虽为至阴至寒之物，然其特性，恰从另一面印证了民女先前的推断，王爷邪毒深伏，非寻常温散之法可解。”
“既然此毒意在凝滞，那我们或可反其道而行之，用辛温雄烈之品，借热力强行推开沉疴，打通被阴寒闭阻的关窍。”
“哦？详细说来。”白玉安眸光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