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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死寂。

不再是空无的死寂,而是被那粘稠的恶意和持续不规则响起的“滴答”声填满的、足以逼疯任何理智存在的、饱胀的死寂。

卜西海维持着那个前倾的、僵硬的姿势,如同被无形的水泥浇筑封存,连最细微的肌肉颤动都成为一种奢望。

正前方,那团比深渊更幽暗的、模糊的人形轮廓,不再仅仅是一座冰冷的墓碑,它更像是一个……

活着的、充满恶意的“锚点”,将无法形容的恐怖牢牢固定在这片被隔绝的空间。

每一次不规则的“滴答”声,都像是一柄裹着冰霜的小锤,精准地敲打在他早已布满裂痕的精神壁垒上,碎冰四溅,寒意彻骨。

他试图榨干脑髓中最后一点思考的汁液,试图在毫无缝隙的绝壁上找到一道可以撬动的裂纹,但思绪如同陷入冰冷的沥青,粘稠而滞涩,只剩下绝望的黑色泡沫在无声地翻滚、破灭。

体内那残次品系统传来的冰冷警示,早已从尖锐的刺痛蜕变成一种麻木的、持续不断的低频嗡鸣,仿佛这来自异世的造物本身,也在那超越理解的“存在”面前感到了自身的渺小与无力,选择了某种形式的“蛰伏”或“臣服”。

艾筱溪蜷缩在地上的颤抖变得极其微弱,那单薄的身体偶尔的抽动,更像是神经末梢最后的、无意义的放电,是生命力被恐惧急速抽干后,残骸即将彻底静止前的征兆。

就在这时——

那一直如同凝固阴影般的黑暗人形,发生了极其细微,却足以让卜西海灵魂战栗的变化。

它不是移动,也不是发出声音。

而是它本身构成的“质地”,似乎发生了一次内部的、细微的调整。

仿佛那凝聚成形的黑暗并非均匀一体,而是由无数更细微的、难以言状的粒子构成,此刻正进行着一次同步的、无声的重组。

伴随着这难以察觉的内部蠕动,那原本就不规则的“滴答”声,其节奏发生了更加诡异、更加令人不安的扭曲。

它不再是简单的快慢交替,而是开始出现短暂的、仿佛被掐住喉咙般的停滞,继而又以更加粘稠、拖拽着某种重量的声响迸发出来。

有时,甚至会重叠起两三个极其短促的音节,像是某种非人语言破碎的吐息,带着浓浓的恶意与嘲弄。

这种毫无规律可循的变化,像是一只冰冷的手在随意拨弄着受害者濒临崩溃的心弦,比任何稳定的恐怖节奏都更能摧垮意志。

未知的、不可预测的下一步,如同悬在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的铡刀,带来持续的精神凌迟。

卜西海的胸腔因为长时间的屏息而开始刺痛,缺氧的感觉让视野边缘泛起黑晕,但他不敢呼吸,生怕吸入更多那正在急剧增强的、带有强烈侵蚀性的恶臭。

没错,那股混合着陈腐血腥、湿泥土和某种有机物糜烂分解的气味,正在以肉眼可感的速度变得浓烈!

不再是飘散在空气中的味道,而是如同有了生命和重量,化作粘稠的、冰冷的雾霭,从正前方那团黑暗中人形轮廓中源源不断地渗透、弥漫出来,主动缠绕上来,附着在皮肤上,带着一种阴湿的、仿佛能渗透进去的污秽感,试图钻入毛孔,玷污内在。

与此同时,他正前方那片吞噬光线的黑暗,其浓度也在攀升。

原本还能勉强凭借月光和某种诡异的直觉分辨出的、那模糊扭曲的人形边界,此刻开始变得更加朦胧、不确定,仿佛那“人形”只是一个临时借用的皮囊,其内部真正的、更加庞大、更加不可名状的“本质”,正不耐地躁动着,使得这层黑暗的“外壳”都产生了细微的、如同水波荡漾般的扭曲。

“滴答。”

一声格外沉闷、仿佛带着无数杂质和粘丝的声响,突兀地打破了那短暂的、令人心慌的停滞。

卜西海的眼球艰难地转动,视线聚焦——他看见,一滴比之前所见更加浓稠、颜色更加暗沉、几乎如同半凝固的、散发着恶臭的沥青般的暗红近黑的粘稠液体,从那人形轮廓大概是“躯干”中部的位置,极其缓慢地、挣扎着、拉拽出令人牙酸的粘丝,脱离了本体。

但这一次,它没有遵循重力法则落向地面。

而是……违反了常理,如同被无形的丝线吊着,又像是自身拥有诡异的浮力,就那样悬停在了半空中。

就在那黑暗人形轮廓的前方,距离冰冷地面约一尺的高度,那滴暗红近黑的、不断微微脉动着的粘稠液体,就那样颤巍巍地悬浮着。

它的表面并非光滑,反而布满了极其细微、复杂、如同某种病变组织或大脑皮层沟回般的褶皱,在几乎不存在的光线下,泛着一种油腻、污秽、令人极度不适的邪异微光。

“滴答。”

又一声,带着同样的粘滞感。

第二滴。

同样暗红近黑,同样粘稠欲凝,同样违背重力,悬浮而起,停留在第一滴旁边稍高的位置,微微脉动着。

“滴答。”

“滴答。”

……

那不规则的、折磨人心的声响,不再意味着液体的陨落,而是每一次响起,都有一滴新的、散发着浓郁恶意与腐朽气息的暗红粘稠液体,从那人形黑暗的“源泉”中渗出、脱离,加入那悬浮的、无声尖啸的阵列。

它们并非杂乱无章地漂浮。

而是……以一种精确到令人发指、充满某种亵渎几何美感的规律,开始在半空中自行排列、组合!

卜西海的瞳孔收缩到了极限,冰冷的汗水如同溪流,沿着他的脊椎沟壑不断滑落,带来一阵阵战栗。

他看明白了……

那些悬浮的、不断从黑暗人形内部“滴落”却又违反重力悬浮的、散发着极致血腥与腐朽的暗红粘稠液体,正在他眼前的空气中,勾勒、构建、形成一个——

扭曲的、放大的、与后方石堆木桩上那些古老刻痕同源、却更加动态、更加邪异的符号!

一个由不断“滴落”却又悬停的污秽血液构成的、活生生的、散发着实质般恶意与亵渎气息的立体符文!

它就在他眼前,咫尺之遥,伴随着每一次心跳般不规则响起的“滴答”声,稳定而恐怖地成型。

每一个“滴答”声,都是这恐怖符文落下的一笔,填充的一画。

那黑暗的人形轮廓,不再仅仅是“注视”或“散发恶意”。

它正在以一种超越物理规则、超越凡人认知的方式,“书写”着恐怖。

它将那木桩上静止的、古老的污染印记,以这种动态的、更加直观、更加具有冲击力的邪异形式,复现、彰显、甚至……增强出来!

冰冷的绝望,不再是潮水,而是化作了实质的、沉重的冰棺,将卜西海连同他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彻底封存在内。

这绝非简单的困局或灵异追杀。

这是一种……仪式。

一种他无法理解其目的、无法抗拒其力量、甚至无法长久直视其过程的、深沉而古老的邪恶仪轨。

而他和艾筱溪,恐怕就是这仪式中……不可或缺的“要素”。

或许是唤醒某种存在的祭品。

或许是见证其完成的活体烙印。

或许……是让这个由污血构成的、活着的符文彻底稳定、获得“生命”的……最后锚点或媒介。

那悬浮的、由滴滴污血构成的、不断微微脉动着的扭曲符文,在惨淡月光与浓稠黑暗的激烈交锋下,散发着幽幽的、不祥的暗红微光,它不再仅仅是一个符号,更像是一个刚刚挣脱束缚、缓缓睁开的、属于某种不可名状存在的……

邪恶之眼。

它,那符文的“中心”或者说“焦点”,正在以一种令人血液冻结的缓慢,转向卜西海。

“滴答。”

最后一声,带着一种仿佛仪式完成的、异常满足的粘腻感,落下。

悬浮的污血符文,彻底成型。

它完整地、立体地、脉动着,悬浮在半空,散发着压倒性的恶意与吸引力,仿佛一个微型的、活动的黑暗门户,通往无法想象的深渊。

寂静,再次如同厚重的裹尸布般落下。

但这一次的寂静,核心是那个悬浮的污血符文。它本身就在进行着无声的尖啸,散发着扭曲现实的力场,一种难以言喻的、黑暗的“引力”从它身上散发出来,仿佛要将人的视线、意识、乃至灵魂都强行拉扯、吞噬进那暗红的、不断细微蠕动变化的扭曲结构深处。

前有古老石堆上静止的禁忌刻痕,如同历史的伤疤。

后有黑暗人形实体带来的、如同冰封坟墓般的死亡注视。

现在,正前方,是一个悬浮在半空、由不断“滴落”的污血构成的、活着的、并且将“目光”投向他的邪恶符文。

绝望的三重奏,在无声中达到了顶点,奏响了最终湮灭的序曲。

卜西海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缓缓将“焦点”对准自己的污血符文,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视野被那暗红的光泽占据,耳边是自己血液冷却近乎停滞的声音。

它……到底要什么?

或者说,它背后的那个“存在”……到底要通过这个符文,从他这里……拿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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