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暑气在八月末梢终于显露出几分疲态,早晚的风里开始夹杂起一丝黄土高原难得的清爽。对于张家来说,这个时节除了地里的农活需要操心外,还有一件顶重要的大事——爷爷张满仓的六十岁生日。
在村里,过了六十,每一年寿辰都值得郑重对待。更何况,今年老张家可谓双喜临门——老爷子身体硬朗,家里又出了个名声在外的“文曲星”孙子,这个生日自然要办得热闹些。
天还没大亮,张家院里就忙碌起来。母亲李秀兰和奶奶是绝对的主力,灶房里蒸汽腾腾,和面的、剁馅的、准备各色凉菜热菜的,忙得脚不沾地。今天要招待的,可不只是自家人,还有四位嫁到邻村的姑姑和她们的姑父们,算得上是一次小型的家族团聚。
张诚也很早就被院子里的动静唤醒。他穿好衣服,走到院里,看着忙碌的母亲和奶奶,又看了看正在院子里劈柴、准备宴客桌椅的爷爷,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种充满烟火气的家庭温暖,是他前世在冰冷都市中拼搏时最为怀念的。他默默地拿起扫帚,开始清扫院子,力所能及地分担着。
“哎呦,我的乖孙,快放下,这活儿不用你干!”奶奶一眼瞥见,连忙从灶房探出头来喊道。
“奶奶,我扫得动。”张诚仰起小脸笑了笑,手下没停。他动作麻利,虽力气小,但扫得极为认真仔细。
爷爷张满仓看着孙子的背影,停下手中的斧头,满是皱纹的脸上绽开一个欣慰的笑容,没再阻止,只是吧嗒了一口旱烟,眼神里全是满足。这孩子,聪慧过人却不骄不躁,懂得体贴人,比多少大人家的孩子都强。
日上三竿时,门外传来了热闹的说笑声和自行车铃铛声。大姑、二姑、三姑、四姑四家人,陆陆续续都到了。原本安静的院子瞬间被欢声笑语填满。姑父们提着寿礼——或是几包点心,或是两瓶酒,或是给老人扯的几尺布,说说笑笑地进了门。姑姑们则一进门就扎进灶房,挽起袖子帮忙,嘴里不住地埋怨母亲李秀兰和奶奶准备得太丰盛,太劳累。
孩子们也来了好几个,年龄都比张诚大,此刻在院子里追逐打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传说中“神童”表弟的家。他们看向张诚的目光里,带着明显的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与敬畏。
张诚放下扫帚,礼貌地迎上去,挨个叫人:“大姑,大姑父,二姑,二姑父……”声音清脆,礼数周全。
“哎呀,这就是诚娃子吧!长得可真精神!”大姑父是个爽朗的汉子,一把将张诚抱起来,掂了掂,“好小子,沉了不少!听说你现在可是咱们这十里八乡的名人了!”
“可不是嘛!”二姑接过话头,围着张诚看,眼里满是喜爱,“爹,娘,你们是没听见,外村人现在说起咱们半山村,头一个提的就是咱家诚娃!五岁半念五年级,我的老天,这说出去谁信啊!”
三姑拉着张诚的手,仔细端详着他的小脸:“瞅瞅这眼神,多亮,多稳当!一看就是个读书的料!比我们家那皮猴子强多了!”她说着,瞪了一眼正在院里追鸡撵狗的自己儿子。
四姑最是心细,注意到张诚刚才在扫地,感叹道:“娃不光书读得好,还这么勤快懂事,大哥大嫂,你们真是教得好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夸赞之声不绝于耳。爷爷奶奶坐在主位上,听着女儿女婿们对孙子的交口称赞,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深深的沟壑,一个劲儿地谦虚:“娃还小,当不得这么夸,都是老师们教得好,他自己也肯用功。”但那语气里的自豪,却是掩藏不住的。
母亲李秀兰在灶房里忙活着,听着外面的热闹,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应对得体的儿子,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干活的动作都更加轻快了。
父亲张建军虽然远在省城,但姑姑姑父们也没忘了他。“建军兄弟有福气啊,生了这么个好儿子!将来就等着享福吧!”
宴席就设在院子里,几张方桌拼在一起,摆满了虽然不算精致、但分量十足、充满农家风味的菜肴:大盆的烩菜、油汪汪的红烧肉、自家养的土鸡、新鲜的炒时蔬、凉拌的粉条……香气四溢,勾人食欲。
开席前,张诚走到爷爷面前,他没有准备什么贵重的礼物,而是端端正正地站好,清了清嗓子,用他那稚嫩却清晰的嗓音,朗声说道:“爷爷,今天是您的寿辰,孙儿祝您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身体康健,笑口常开!”
这两句祝寿词,文绉绉的,显然是从书上学来的。但在这样一个黄土高原的农家小院里,从一个五岁多的孩子口中说出,效果却是惊人的。
满院子的人都静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赞叹。
“听听!听听!这话说的多有水平!”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哎呦,这词儿用的,真是绝了!”
“诚娃,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啊?”大姑父惊奇地问。
张诚腼腆地笑了笑,回答道:“从书上看的,《诗经》里好像有类似的意思,我……我就自己编了一下。”
他当然不能说是系统任务要求背诵理解四书五经时记下的相关典故,只能含糊地推到看书自学上。
但这更让众人惊叹不已。不仅能记住,还能活学活用,这理解力和表达能力,简直超乎想象。
爷爷张满仓激动得眼眶都有些湿润了,他连说了三个“好”字,粗糙的大手接过孙子这份别出心裁的“寿礼”,觉得比吃了人参果还要舒坦。他拉着张诚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这个位置,通常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才能坐的。
宴席在无比热闹和欢快的气氛中开始。大人们推杯换盏,谈论着庄稼收成、家长里短,但话题的中心,总是不自觉地绕回到张诚身上。
姑父们好奇地考校他:
“诚娃,听说你数学特别好,那大姑父考考你,一百只鸡和兔子关一个笼子里,头有280个,脚有620只,问鸡兔各多少?”大姑父出了个经典的鸡兔同笼问题。
张诚只是略一思索,便清晰地回答道:“鸡30只,兔子70只。”,反应迅速,引得姑父们拍案叫绝。
姑姑们则更关心他的生活:
“诚娃,在学校跟得上吗?那些大孩子会不会欺负你?”
“平时都看些什么书啊?眼睛累不累?”
“想吃啥跟姑姑说,下回姑姑来给你带!”
张诚一一作答,态度恭谨,言语得体,既不过分炫耀,也不过分谦卑,那份远超年龄的沉稳与聪慧,让每一位亲戚都打心眼里喜欢和佩服。
就连那几个一开始有些疏离的表哥表姐,在见识了张诚的“厉害”和感受到他并无傲气后,也渐渐围拢过来,好奇地问他学校里的趣事,听他讲书里的故事。张诚拿出父亲寄回来的彩色小人书和他们分享,很快便和这些年龄比他大的孩子们打成了一片。院子里,孩子的笑声和大人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奶奶看着这满堂儿孙、其乐融融的景象,尤其是被众人众星拱月般围着的孙子,忍不住用围裙擦了擦眼角,对身边的李秀兰低声道:“咱家……这是真的盼到头了,好日子在后头呢。”
李秀兰紧紧握着婆婆的手,用力点了点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沉静明亮的儿子。
寿宴一直持续到下午日头偏西。姑姑姑父们酒足饭饱,又说了许久的话,才依依不舍地起身告辞。临走时,还不忘再三叮嘱张诚要好好学习,保重身体,又对爷爷奶奶说,家里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开口。
送走了客人,院子里渐渐安静下来。夕阳的余晖将窑洞和院落染上一层温暖的金色。虽然忙碌了一天,但每个张家人的脸上都看不到疲惫,只有浓浓的喜悦和满足。
爷爷张满仓坐在磨盘上,看着正在帮母亲收拾碗筷的孙子的身影,又看了看在一边玩着哥哥给的小木枪、无忧无虑的小孙子张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奶奶说道:“活了六十年,今天这生日,是最高兴的一回。”
奶奶笑着点头:“都是托了诚娃的福。”
张诚听着爷爷奶奶的对话,将最后一个碗摞好,抬起头,望向晚霞满天的远方。家人的期望与爱,是他前行路上最温暖也最坚实的动力。他知道,他不仅要为自己读书,更要为这个家,为这些爱他、以他为荣的亲人们,闯出一片崭新的天地。
夜幕降临,窑洞里的灯光再次亮起。张诚坐在炕桌前,翻开了新的书本。外面的世界已然安静,但他内心的世界,却因为这份沉甸甸的亲情与期望,而更加广阔和坚定。系统的科技树上,那缓慢增长的经验值,在此刻,似乎也多了几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