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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揍敌客家的餐厅总是安静得只能听见餐具与瓷器碰撞的细微声响,连呼吸声都像是被刻意放轻。

维兹已经习惯了这种沉默的用餐氛围,他握着餐刀,小心地切着盘中的煎肉排,尽量避免发出任何不必要的噪音。

坐在他对面的伊尔迷突然开口,声音平直如常,却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母亲说,下周开始增加毒物辨识的课程。”

维兹抬起头,正好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猫眼。

经过这几年的相处,他已经能从那几乎没有波澜的语气中,捕捉到一丝极细微的期待——伊尔迷总是对能学习新技能感到兴奋,哪怕那兴奋藏得极深,只在眼神里一闪而过。

“毒物辨识?”维兹咽下口中的食物,指尖轻轻摩挲着餐叉的边缘,“是和你们……和我们家的职业有关吗?”

伊尔迷轻轻点头,动作自然地将自己盘中的青椒挑出来,熟练地拨到维兹的盘子里——这个动作已经持续了好几年,成了他们之间不言而喻的惯例。

“这是基础。父亲说,是时候开始更专业的训练了。”

维兹看着盘子里突然多出来的青椒,内心无声地叹了口气,但还是认命地叉起一块塞进嘴里。

这几年,他早已习惯了伊尔迷这种理所当然的“分享”,也习惯了揍敌客家日益严苛的训练要求。

从最初的基础体能、格斗技巧,到后来的潜伏、追踪与反追踪,再到现在即将开始的毒物辨识,一切都沿着杀手家族培养继承人的轨道稳步推进。

而他,作为这个家族名义上的“客人”,却莫名其妙地被卷入了这条轨道,一路跟在伊尔迷身边,与他并肩前行,越来越像他的影子。

次周的毒物辨识课程由席巴亲自监督,连平时很少出现在训练场的基裘,也罕见地坐在训练室旁的软椅上,手里摇着扇子,电子眼闪烁着兴奋的红光。

“毒药是揍敌客家族的伙伴,也是最可靠的武器。”席巴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训练室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了解它们的特性、发作时间、解毒方式,就是了解死亡本身,也是在掌控生存的机会。”

伊尔迷听得异常专注,那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父亲手中展示的各种毒剂,连席巴随口提到的细节都记在心里。

维兹也打起十二分精神,他很清楚,这些看似冰冷的知识,在未来的某一天,可能会成为救自己命的关键。

“这种神经毒素来自卡金帝国的原始雨林,无色无味,皮肤接触后三十秒内就会导致全身麻痹,十分钟内窒息死亡。”

席巴举着一小瓶透明液体,语气平静得像是在介绍普通的饮料,“而它的解药,恰好是另一种毒药——来自同种植物的根部,需要经过特殊处理才能使用。”

课程持续了整个上午,结束时基裘快步走到两个孩子面前,扇子在她手中“啪”地合上,又“唰”地打开,难掩兴奋。

“表现得很好,你们两个!”她的声音比平时稍低一些,却依旧带着熟悉的高昂感,“特别是维兹,你的记忆力很出色,上午讲的二十种毒剂特性,你都能准确复述。这很好,非常好!”

维兹有些意外地眨眨眼。基裘很少直接表扬他,过去几年,她的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伊尔迷身上,对他最多只是“还算合格”的评价。

“谢谢您,基裘夫人。”他轻声回应,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基裘的电子眼在伊尔迷和维兹之间来回扫视,那种熟悉的、近乎狂热的光芒又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像是发现了什么珍宝。

“两张如此相似的脸,同样出色的天赋,连学习新技能的速度都不相上下……啊啊,这一定是命运的指引!是上天赐给揍敌客的礼物!”

伊尔迷微微歪了歪头,似乎对母亲的话产生了一点兴趣,他看向维兹,语气依旧平淡:

“维兹的学习能力确实很强。今天介绍的所有毒药特性,他都能记住,比管家教的那些学徒快很多。”

“当然,当然!”基裘的扇子再次“啪”地合上,指尖指向维兹,眼神灼热,“这样的资质,必须好好培养,绝对不能浪费。老公,你说是吗?”

席巴站在训练室门口,双手背在身后,目光在维兹身上停留了片刻,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只缓缓点头:

“他的确有着不亚于伊尔迷的潜力。继续观察,看看他能成长到什么程度。”

维兹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悄然改变。

这种过分的关注让他脊背发凉,仿佛自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正在被反复评估的商品,而评估的标准,是他是否配得上……配得上什么?他不敢深想。

晚餐后,维兹按照惯例前往书房学习大陆历史与地理。

这是他一天中少有的独处时光——如果不算上始终守在门外、负责“看管”他的管家的话。

但今天,当他推开书房的门时,却看到基裘已经坐在里面的红木沙发上,手中把玩着一本封面泛黄、看起来年代久远的厚重古籍。

“维兹,亲爱的,过来坐。”基裘罕见地没有使用她那标志性的高分贝嗓音,而是用一种近乎轻柔的语调说道,电子眼里的红光也柔和了几分。

维兹警惕地走近,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基裘手中的古籍上。

封面印着奇异的符文,摸上去粗糙而冰冷,透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你知道揍敌客家族为什么能在黑暗世界延续几百年,始终屹立不倒吗?”

基裘没有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语气带着一种讲述秘密的郑重,“血脉的纯正固然重要,这是家族力量的根基,但新鲜血液的注入同样关键。”

“关键在于——如何确保新的血液不会污染原有的血脉,反而能让它变得更强。”

维兹屏住呼吸,手指轻轻抠着椅子的扶手,不确定基裘到底想表达什么,只觉得心脏跳得越来越快。

基裘翻开古籍,指着其中一页插图。画上是一块通体莹白的石头,周围环绕着柔和的光芒,旁边还有一些奇怪的文字注解。

“这是‘怀胎石’,传说中能改变命运的秘宝。它能让任何人——无论男女,甚至是同性——都能孕育后代,而且这个孩子会继承双方最优秀的血脉和天赋。”

维兹的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

他忽然明白了基裘话语中的暗示,也终于想通了为什么揍敌客家会如此容忍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长期居住在此,还愿意花心思培养他。

这从来不是单纯的善意,而是一场精心计算的投资。

“很有趣,不是吗?”基裘的电子眼紧盯着维兹的表情,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反应。

“通过这种方式,我们既能确保家族血脉的延续,又能吸纳优秀的外来基因,让揍敌客的力量变得更强。”

“特别是当这个‘外来者’与自家人长得如此相像,天赋也不相上下,甚至可能让后代的能力更出众的时候……”

维兹感到一阵眩晕,耳边嗡嗡作响。他终于彻底理解了基裘的意思,也明白了白天席巴那句“继续观察”背后的深意。

他们想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客人”,而是一个能与伊尔迷匹配、为揍敌客家族带来更强后代的“伴侣”。

当晚,维兹失眠了。

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繁复的雕刻花纹,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基裘的话语和那本古籍上的插图,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还没睡?”伊尔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不知何时,他已经醒了,正侧身躺着,黑色的猫眼在黑暗中清晰地看着维兹。

“吵到你了吗?”维兹轻声问,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伊尔迷摇头,语气依旧平淡:“你的呼吸节奏不对,比平时快很多。有什么事?”

维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试探一下。

他转过身,与伊尔迷面对面躺着,轻声说:“今天……基裘夫人给我看了一本书,里面提到了‘怀胎石’。”

黑暗中,伊尔迷的眼睛似乎微微眯了一下,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母亲和你谈了这个。”

“你知道这件事?”维兹有些惊讶。

“嗯。”伊尔迷翻过身,平躺着看向天花板,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平静,“父亲和母亲之前讨论过。”

“他们认为,这是我们未来的一种可能性。”

维兹的心跳瞬间加速,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可能性?什么可能性?”

“你很强,维兹。”伊尔迷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笃定,“我们配合默契,执行任务时很少出错,长相也相似。父亲说,我们的基因兼容性应该很高。”

“母亲认为,如果我们结合,用‘怀胎石’孕育后代,产生的‘产品’会非常优秀,能让揍敌客的血脉变得更强。”

“产品……”维兹重复着这个冰冷的词,内心五味杂陈。

这就是揍敌客家的思维方式,连婚姻和后代都可以用“效率”和“品质”来衡量,像在评估一件武器或一项任务。

“你不愿意吗?”伊尔迷突然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维兹能感觉到空气中的压力微微增加了,像是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盯着他。

他思考了很久。在原来的世界,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和一个男性——尤其是伊尔迷这样性格古怪、满脑子都是“效率”和“任务”的男性——讨论婚姻和后代的可能性。

但这里是《全职猎人》的世界,规则不同,价值观也完全不一样。

更重要的是,经过这几年的相处,维兹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伊尔迷的存在。

习惯了他的冷漠,习惯了他用钉子“教学”,习惯了他把青椒拨给自己,甚至习惯了他每晚躺在身边的呼吸声。

他对伊尔迷产生了一种扭曲的依赖,在这个冰冷的揍敌客家族里,伊尔迷是他最熟悉的人,也是某种意义上最“关心”他的人——以一种只有他能理解的、揍敌客式的方式。

“我不知道,”维兹最终诚实地说,声音带着一丝迷茫,“我从来没想过这些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伊尔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也不太明白婚姻的意义。”

“父亲说,那是一种长期的合作关系,比单纯的雇佣或看管更稳固,能确保双方一直在一起,不会轻易分开。”

维兹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一声,带着一丝无奈:“所以你把婚姻看作一种更稳固的合作?”

“不是吗?”伊尔迷微微歪头,语气里带着一点困惑,“母亲说,婚姻是两个强大个体的结合,目的是产生更强大的后代,让家族延续。”

“从这个角度看,确实是一种合作,而且是对双方都有利的合作。”

维兹叹了口气,意识到和八岁的伊尔迷讨论婚姻里的“感情”或“浪漫”,根本是对牛弹琴。

他们毕竟才八岁,即使在早熟的揍敌客家,婚姻也应该是很久以后才会考虑的事情。

“睡吧,伊尔迷。”维兹轻声说,重新躺好,“明天还有训练,要是迟到了,管家又要念叨了。”

伊尔迷“嗯”了一声,却没有立刻闭上眼睛。

在寂静的黑暗中,维兹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动作依旧有些生疏、笨拙,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轻柔,像是在触碰什么易碎的东西。

“你是我的东西,维兹。”伊尔迷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不可闻,却清晰地传入维兹耳中。

“我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你,也不会让你离开。婚姻也好,合作也罢,只要能确保你一直在我身边,就是可行的方案。”

维兹怔住了,脸颊上残留着那微凉的触感。

这是伊尔迷式的“告白”,扭曲、霸道,充满了占有欲,却莫名地让他感到一阵安心。

在那一刻,维兹清晰地意识到,或许婚约的种子,早在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就已经在枯枯戮山的土壤中悄然种下。

它不是基于爱情或浪漫,而是基于揍敌客家独特的价值观、对力量的追求,以及伊尔迷那扭曲却真挚的占有欲。

而他自己,似乎也并不完全排斥这种可能性。

几天后,维兹在训练场上见到了三岁的糜稽。

这个圆滚滚的小胖子正努力地迈着短腿,跟在管家身后,试图跟上对方的步伐,小脸憋得通红。

“哥哥!”看到伊尔迷,糜稽立刻忘了要跟管家学的东西,兴奋地挥舞着小手跑过来,然后又转向维兹,小脑袋歪了歪,露出困惑的表情,“另一个哥哥?”

伊尔迷弯腰,动作出人意料地熟练地抱起糜稽,让他坐在自己的胳膊上,语气依旧平淡:“只有一个哥哥,我是伊尔迷。他是维兹,也是你的哥哥。”

糜稽的小脑袋又歪了歪,大眼睛在伊尔迷和维兹之间来回看了看,似乎在努力理解为什么会有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最后只是懵懂地“哦”了一声,伸手去抓伊尔迷的头发。

基裘在不远处的廊下看着这一幕,电子眼的光芒异常明亮,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看啊,席巴,”她对身旁的丈夫说,声音里满是满意,“连糜稽都已经习惯了他们的存在,把维兹当成了真正的家人。这不是命运的指引,还能是什么?”

席巴沉默地注视着训练场里的两个黑发男孩和被伊尔迷抱着的次子,目光深沉,看不出情绪。

“他们还太小,现在谈这些太早。”许久,席巴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稳重,“但方向是正确的。继续观察,看看他们未来的成长。”

基裘的扇子“啪”地打开,遮住了她下半张脸,却遮不住电子眼里闪烁的、志在必得的光芒。

婚约的萌芽,已经在枯枯戮山的土壤中扎下了根,只待时光的灌溉,在未来的某一天,长成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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