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4
下午我正在整理公开课的资料,张涛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苏老师啊,来我办公室一趟,有点事跟你聊聊。”
该来的总会来。
推开教导主任办公室的门,张涛的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容。
“苏老师啊,下午的事呢,是我太着急了,语气重了点,我跟你道个歉。”
我静静地看着他表演,不发一言。
他见我不接话,只好继续往下说。
“你看,老校长那边很欣赏你。这是大好的机会!学校呢,也非常重视青年教师的培养,所以……何家那边,还是要去安抚一下,你说对吧?”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为难。
“张主任,不是我不想安抚。只是我这人吧,有点小脾气。今天被人当众羞辱,这心里憋屈得很,万一再影响了教学质量,我可担待不起。”
张涛脸色微变,但很快压了下去。
“哎呀,何阿姨就是迷信了点,没什么坏心眼嘛。这样,你去道个歉,再赔偿一下她请人做法事的费用,这事就算过去了。”
我挑了挑眉。
“赔偿?”
张涛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收据,上面写着“净化法事费,五万元整”。
“对,何阿姨说了,你身上阴气重,是‘孤魂野鬼’,嫉妒她们家儿孙满堂,所以才诅咒她们。这五万块,是给你自己积德。”
我看着那张荒谬的“发票”,气笑了。
“张主任,让我去给一个打人者道歉,还要赔偿她五万块的‘净化费’?”
张涛沉下脸。
“苏晴,你别得寸进尺!何阿姨好歹是长辈!”
“长辈?长辈就能信口雌黄,就能敲诈勒索?张主任,您这偏袒得也太没边了吧?”
“条件我说了,让她公开道歉。至于这五万块,你让她去地府烧给自己吧。”
张涛瞬间眼神阴鸷地盯着我,刚才那点伪装的和气荡然无存。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冷笑一声,拿起桌上的手机摆弄了几下。
“苏晴,你先看看这个。”
我的手机屏幕亮起,收到了一条视频。
点开一看,画面故意拍得模糊又晃动。
视频里,一个穿着黑袍、身形和我极其相似的人,正在一间教室中央,围着一个用动物骨头和蜡烛摆出的诡异法阵,念念有词地跳着!
而那间教室,正是我上课用的多媒体教室!
我心头一凛,看向张涛。
“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涛得意地笑了,晃了晃自己的手机。
“什么意思?如果我不小心把这个视频,发到全校的家长群里,再配上‘实习女教师深夜搞邪教仪式’的标题……你说,你还能在学校待下去吗?”
我握紧了手机,怒火在胸中翻涌。
“你这是栽赃陷害!”
“栽赃?我可是有人证的。”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体育老师王浩低着头走了进来。
“张主任……我,我可以作证。我昨晚值班,亲眼看到苏老师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进了那间教室,不知道在搞什么……还听到里面有奇怪的声音……”
他说的是我昨晚为了备课,来教室调试设备!
我看着王浩那副猥琐又怯懦的样子,瞬间明白了。
原来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后手,所谓的”和解”不过是先礼后兵。
张涛靠在老板椅上,趾高气扬。
“现在,你还坚持要何阿姨道歉吗?苏老师,这五万块,你是赔,还是不赔?”
可下一秒,极具威压的声音却从门口传来过来。
“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在这里栽赃陷害我们苏总!”
5
闻言,张涛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冻结。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我的特助林薇带着校董会的赵董快步走了进来。
林薇径直走到我身边,微微躬身,语气恭敬。
“苏总,您没事吧?”
听到这个称呼,张涛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何婆婆更是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脸上的蛮横瞬间被惊恐取代。
我摇了摇头,目光冷冷地扫过他们。
“看来,如果今天不是我的话,其他人新人实习生就要被你们用装神弄鬼的手段逼走了?”
我缓缓转向已经冷汗直流的张涛。
“张主任是吧?解释一下,你刚才准备拿什么‘证据’去教育局?又想让谁在这个行业待不下去?”
张涛的声音都在发颤。
“误会!苏总,这绝对是天大的误会!”
“我就是跟苏老师……不,跟您开个玩笑,对,开玩笑!”
我冷笑一声,指了指那张五万块的”法事收据”。
“玩笑?那这个呢?也是玩笑?勒索的玩笑?”
“不是我!是她!”张涛立刻把何婆婆推了出来,”苏总,都是这个老太太胡说八道!”
何婆婆吓得快哭了。
“不是的,苏总,我……”
我不再看他们,转向身后那位面色铁青的校董代表。
“赵董,这就是你管理的学校?一个教导主任,滥用职权,伙同家长栽赃陷害,甚至用封建迷信的手段敲诈勒索实习老师?我们集团投资教育,是为了让你们培养这样的‘人才’吗?”
赵董额上也冒了汗,狠狠剜了张涛一眼。
“苏总,是我管理失察!我一定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不是处理,”我纠正道,“是清除垃圾。”
我的目光扫过抖如筛糠的张涛和何婆婆,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赵董,校董会立刻成立调查组。张涛,滥用职权,诬陷下属,行为不端,立即停职!林薇,让法务部准备材料,针对其诽谤及敲诈勒索行为,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6
张涛眼前一黑,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眼见大势已去,何婆婆反而破罐破摔起来。
”你不能这么对我!这件事的起因是苏晴她自己有问题!是大师说的!大师说她不干净,会影响我孙女!”
她似乎想把所有责任都推到那个虚无缥缈的”大师”身上。
我挑了挑眉。
“哦?大师?说起来,我倒真对那位能开出五万块收据的‘大师’很感兴趣。”
我回头对林薇说道。
“把她提到的那个‘大师’的联系方式找出来,开免提。”
林薇效率很高,不到一分钟就拨通了电话。
“请问是能为孩子‘净化心灵’的玄学大师吗?这里是苏氏集团法务部。”
电话那头的”大师”明显愣了一下,声音瞬间紧张起来。
“什么大师?你们打错了!我就是个卖开光手串的!什么净化,什么法事,我不知道,跟我没关系!”
何婆婆听到声音,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扑过去大声道。
“大师!大师你不能不管我啊!你明明收了我五万块钱!”
电话那头的人立刻反驳。
“我都说了我不要,是你非要给我的!还说什么孝敬神仙,关我什么事!”
这时候,我开了口。
“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来警察局,跟我们的律师团队解释你这张五万块的收据是怎么回事;要么,现在就在电话里把你和这位老太太所有的骗局,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电话那头的”大师”闻言就对着电话就竹筒倒豆子般地全招了:
“我说!我说!我根本不是什么大师!我就是个卖手串的!是这位大妈,非说自己孙女被‘脏东西’缠上了,求我帮忙!”
“那五万块,也是她硬塞给我的,说是孝敬神仙的香火钱!我真没骗她啊,都是她自己信这个!”何婆婆闻言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你胡说!你明明说……”
“我说什么了?我就是顺着你的话说几句吉祥话!谁知道你这么能脑补?神经病吧!”
电话那头的人说完就立刻挂断了。
随即,我的目光重新落回到面如死灰、浑身颤抖的何婆婆身上。
“看来,你的‘大师’,也救不了你啊!”
7
何婆婆在后台崩塌和众人鄙夷的目光中,两眼一翻,竟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张涛也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我没再多看他们一眼,而是转向面色极其难看的赵董。
“赵董,后续的事情,按规矩办,把垃圾清理干净。”
“是,苏总,您放心,我绝不再让这类事情发生!”
赵董连连保证。
随即在全体老师敬畏的目光注视下,我便和林薇在几位校董的陪同下离开了学校。
学校的处理速度极快,甚至可称得上雷厉风行。
当天下午,学校内部就发布了全员公告。
“经查,原教导主任张涛,利用职权,诬陷、威胁实习教师,管理严重失职,即日起予以免职处理,校董会将配合相关部门对其在任期间的经济问题进行彻查。”
公告一出,全校哗然。
谁能想到,一个看似毫无背景的新人实习老师,竟然是这所学校的创始捐赠人!
之前家长群里关于我的流言蜚语,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各种道歉和讨好。
我的微信一下子收到了无数条好友申请和道歉信息,我看着那些信息,只觉得讽刺,一概没有回复。
至于何婆婆,听说她醒来后在医院大闹了一场,最后还是被接过来的儿子儿媳强行带走了。
第二天我去学校办理一些手续,顺便收拾东西。办公区里安静得出奇。
所有人见到我,都立刻站起身,表情恭敬又带着几分惶恐,小声地喊着“苏董”。
我平静地点头回应,路过张涛的办公室才发现早已被清空,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没想到,就在我刚走到校门口,一辆黑色的轿车突然从路边冲出,一个甩尾,死死地堵住了我的去路。
车门打开,何婆婆从驾驶位上下来,她不过一夜之间,就变得十分狼狈,头发散乱,一双眼睛布满血丝,恶狠狠地看着我。
“苏!晴!你这个贱人!你把我全家都搞垮,这下你就高兴了?!”
8
我看着她疯狂的样子,只觉得荒谬。
“我害你们?”
“何婆婆,扪心自问,是谁先冲进教室动手打人?是谁在家长群里造谣污蔑?又是谁拿着假收据来威胁勒索?”
“走到今天这一步,难道不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吗?”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
“你放屁!要不是你装模作样,我们会……我们会那样对你吗?你明明就是校董会主席,你为什么不早说?!你就是故意的!故意设套给我们钻!”
这荒谬的指责让我几乎要气笑了。
“所以,按照你的逻辑,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实习老师,就活该被你们欺负、被你们污蔑、被你们用肮脏手段逼走?我的身份,反而成了你们作恶失败的借口?”
我向前一步,目光冰冷。
“你口口声声为了孙女,可你身为长辈,教给她的,就是这套欺软怕硬、颠倒黑白的本事吗?”
何婆婆被我问得噎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直接彻底豁出去了。
“少在这里假清高!苏晴,你以为你赢了?我告诉你,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现在孙女被退学,名声也臭了,公司都要破产了,都是你害的!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她猛地转身冲回车里,重新发动了汽车。
引擎发出一阵巨大的轰鸣,她死死踩住油门,朝着我的方向,疯狂地撞了过来!
“你这个臭三八!我今天就让你去见佛祖!”
我惊出一身冷汗,万万没想到她竟敢在校门口蓄意杀人!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一直隐在我身后的安保人员立刻冲了出来。
为首的保镖动作迅猛,一个飞扑将我死死护住,滚向一边!
另外两人则以专业动作,一人破窗,一人拉开车门,在失控的汽车撞上花坛前,强行将方向盘打偏并拔掉了车钥匙!
“砰”的一声巨响,车头狠狠撞在石墩上,终于停下。
何婆婆在车里疯狂挣扎,嘶吼着。
“放开我!苏晴!你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校门口的保安也反应过来,迅速跑过来控制现场,并立刻报了警。
为首的安保负责人快步走到我面前,声音还带着一丝后怕。
“苏总,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摇了摇头。
刚才那一瞬间的惊悸过去后,涌上心头的是无尽的寒意和愤怒。
我走到被死死控制住、还在不停咒骂的何婆婆面前,冷声道。
“好,很好。诽谤、威胁、敲诈勒索,现在还敢蓄意谋杀。我会动用一切资源,让你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最沉重的代价!”
9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警察迅速封锁了现场。
了解情况后,尤其是看到监控里何婆婆驾车猛冲的疯狂举动,当场表示一定从严从重处理。
集团的律师团队以最高效率介入此案。
最终,何婆婆因故意杀人未遂等多项罪名,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她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公司,在这场丑闻的冲击下,资金链彻底断裂,迅速破产清算。
她的儿子儿媳也与她断绝了关系,带着孙女小雅远走他乡。
张涛的下场同样凄惨。
调查组在他办公室的电脑里查出了他利用职权、收受家长贿赂、挪用公款的大量证据。
职务侵占、受贿罪名成立,加上集团提出的巨额民事赔偿,他不仅面临着漫长的牢狱之灾,名下所有财产也被冻结清算,身败名裂。
学校内部经历了一次彻底的大清洗,我也借此机会,在校董会推动设立了“教师权益保护委员会”,确保不再有老师因为势单力薄而遭受不公。
此时,之前被张涛打压过的老师、被何婆婆欺负过的家长,也纷纷跳出来曝光他们的各种离谱操作,两人在社区里彻底声名狼藉。
一周后,风波平息,我再次走上讲台。这一次,台下听课的老师和学生,眼神里满是敬佩和尊重。
课后,曾经被我教过的学生们送来一张巨大的卡片,上面用稚嫩的笔迹写满了感谢和支持。
其中,还有一封小雅托同学转交的信,信里是孩子最纯粹的歉意,和对未来的迷茫。
我看着卡片和信,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在我看来,比起成为舆论中的焦点,我更想回到三尺讲台。
因为避免下一个张涛、下一个何婆婆的出现,对我而言,更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