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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墓园,就听见熟悉骄横的嗓音。
“赶紧的,把这旧碑给我起了!小心点,别碰坏我宝贝的新碑!”
“季小姐这是我外婆的墓地!”
她冲过去,企图阻拦工人。
“住手!都给我住手!”
季襄月见了她,毫不意外。
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那块旧墓碑,语气轻佻。
“这破石头挡着我给宝宝选的风水宝地了,我看上这块地,是你外婆的福气。”
“你不可理喻!这是我外婆的墓地,我有买卖合同!”
叶绾倾挡在墓前,背后的伤口撕裂,血水渗出染红衬衣。
“谁敢动一下试试?!”
季襄月嗤笑,从手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在她面前晃了晃。
“不,这块地的使用权被我买了,现在,它是我的。”
叶绾倾看见墓位转让协议上边敲的公章,浑身血液冻结。
“这不可能!我没有签字,根本不做数。”
季襄月炫耀一笑。
“临安哥哥亲自打的招呼,墓园敢不卖这个面子吗?”
叶绾倾耳边“嗡”的一声。
就在这时,许临安打来电话。
“倾倾,襄月流产了心里难受,想给孩子买块墓地安抚一下。外婆那块就让给她把,我再给你找块更好的墓地安葬外婆,费用我出。”
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叶绾倾的理智彻底被击碎。
“许临安,这是我外婆,从小把我养大的外婆!你凭什么动她的墓?!”
许临安不耐打断,“叶绾倾!你闹够了没有?不过是一块地,人死如灯灭,迁到哪里不是一样?”
“更何况襄月刚刚失去孩子,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吗?你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电话“啪”地被挂断。
叶绾倾僵在那儿,只觉荒谬至极,心口痛到窒息。
工人们开始掀坟。
叶绾倾疯了一样撞过去,夺过他们手中的工具。
指甲折断,鲜血直流,她也浑然不觉。
季襄月脸色一沉,给保镖使了个眼色。
咔嚓!
叶绾倾的手腕被生生折断。
“啊!”
剧痛瞬间席卷四肢百骸,她凄厉惨叫,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工人们趁机加快动作。
很快,墓穴被挖开,露出小巧的骨灰盒。
“不、不要……”
叶绾倾挣扎着想爬过去阻止,骨折的手腕却被保镖死死踩住。
一动,就是撕裂心肺的痛。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外婆的骨灰盒从泥土中被取出。
季襄月慢悠悠走过去,接过沾着尘土的骨灰盒,勾唇一笑。
然后,手一松。
啪嗒!
骨灰盒掉落在地,四分五裂。
叶绾倾绝望地睁大眼。
“不!”
“哎呀,抱歉,手滑了。”
季襄月嘴上道歉,面上却毫无愧色,眼里闪着挑衅的笑。
骨灰混着泥土,洒了一地。
一阵风吹过,卷起些许尘埃,飘散在空气中。
叶绾倾歇斯底里的嘶吼,骤然卡在喉咙中。
世界,在她眼前彻底变成黑白色。
心跳也恍若停止。
她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
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眶滚落,叶绾倾依旧大张着嘴。
却没有声音。
死寂。
外婆,没了。
在祭日那天,没了。
连最后一丝念想,也被他们彻底毁了。
……
直到天亮,叶绾倾浑浑噩噩走回到别墅。
七日之期已到,她收拾行李准备离开。
迎面撞到许临安回家,带着满身酒气,疲惫揉着太阳穴。
看到叶绾倾简单包扎过的伤口,目光躲闪。
看样子他已经知道了。
虽然觉得季襄月做得有些过火,但许临安觉得能让叶绾倾性子稍微磨一磨是好事。
于是,捧起叶绾倾的手,查看伤势的同时语重心长叮嘱:“墓地的事情你别太往心里去,我已经给外婆重新选定了地方。”
见叶绾倾沉默地抽回手,他叹了口气,摸摸她脑袋轻哄。
“至于伤……不过就是断了根手指,大不了我养你一辈子就是了。”
叶绾倾没反驳,语气平淡。
“许临安,时间到了,我要走了。”
许临安愣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什么?”
叶绾倾笑了笑。
“我们说好7天,现在时间到了。”
许临安这才猛然想起,七天前,叶绾倾确实用所有积蓄买了他七天时间。
但这些天风波不断,他差点忘了这一茬。
“好,那我让司机送你去新家,等我结完婚有空就去看你,乖!”
许临安奖励般轻吻叶绾倾的额头,被她躲开。
“不用了。”
模棱两可的一句,许临安一时不确定她拒绝的是前者,还是后者,或者,两者。
她顿了顿,又补充。
“我叫了车,先走了。”
许临安松下口气。
原来只是叫了车,不用司机送。
心中莫名的空落被抚平,他语气缓和些。
“好,你能这么懂事我很欣慰。”
叶绾倾拉起行李箱往外走,许临安跟在她身后。
看着她纤细的背影,一种古怪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
他下意识想再说些什么。
再给她一张卡?或者承诺下周带她去看新到的珠宝?
还没等他想好,叶绾倾忽然回过头,目光顿时交接。
“许临安。”
她叫了他全名,声音很轻。
“就到这儿吧。”
不用送了,也不用再见了。
像是给漫长的故事,画上了最终的句点。
许临安怔住,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在心底蔓延。
叶绾倾却没再等他回答。
毫不犹豫,走出去。
再没回头。
网约车缓缓启动,驶离别墅。
过去五年,彻底埋葬。
许临安。
此去,便是山高水长,永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