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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4章

钢筋水泥管内的女尸(四)

审讯人员已经给刘淳看过了DNA报告,看过报告的刘淳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样,他沉默了许久,终于相信死去的人就是自己的女儿。

但在那之后,刘淳整个人变得更加敏感易怒,屡屡岔开审讯人员的话题,反而不断举着女儿婚姻不幸,嫁错了人家的例子,甚至怀疑,刘美含就是石军家杀的,目的就是吞下刘美含的嫁妆。

这时,我才知道,刘美含的妈妈李春芳在外开着一家服装厂,刘美含嫁人时她自己贴补了一大笔嫁妆。

审讯人员把刘淳的怀疑摆在了石军的面前。

石军眼见着别人指着自己爸妈的鼻子骂,突然愤怒了起来,昏暗的审讯灯光下,照在石军的脸上时明时暗,石军骂道:“那我还说,我媳妇就是他爸杀的呢,你们不知道吧,我那老丈人,一直怀疑我媳妇不是他亲生的。”

他停顿了一会,接着抬头,看着我们:“我还知道,我岳父他年轻的时候,杀过人。”

8

石军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细问下去,石军的供词来自于听说。

可再细究下去,真的有不少与刘淳同龄的工人听说过这则传言。

追究到源头,就是刘淳一次醉酒后与人争执,怒骂道:“老子杀过人,就埋在九号那,你不信,自己去挖!”

自然也没有人真的去挖,厂子这种地方,传来传去的话多了,谁会去深究呢?

但是警察,就一定会去深究。

审讯人员拿着石军的指控去问刘淳,刘淳大骂石军是个混蛋,但在骂声中,警方也看到了他脸上的惶恐。

大队刘辉带人来到水泥厂,借了两个推土机,开始深挖。

挖的过程中,老金带着我和祥武借了厂长的办公室,看起了监控录像,老金还是想从这些录像中,找到那个三指男人的下落。

老金追问过刘淳,可刘淳咬死了说自己当时追问,不过是自己一时好奇,看看能不能得到更多的谈资罢了。

老金没有办法,只得使用他吐槽过一万遍的传统刑侦手段。

几个小时后,我盯视频盯得眼睛发涩,觉得自己实在不是做这一行的料,找了个理由跑去了九号厂房。

推土机正在工作,尘土飞扬。

我吸了一口空气中的灰尘,熟悉的感觉铺面而来。

推土机工作了一天,真的挖出了一具森森白骨。

死者是个男性,根据法医推测,大概1米72到1米75高,从白骨的状况能推断出,他是头部遭重击而死。

但审讯室里刘淳,拒不承认人是自己所杀。

他看着现场的白骨照片,说自己不过是酒后胡说八道,谁知道这里真的有个死人。

警方撬不开刘淳的嘴,把目光转向了李春芳。

任务交到了老金手上。

女儿去世加上丈夫被逮捕的打击,让李春芳整个人变得憔悴不堪,听到警方已经挖出了尸骨后,李春芳彻底崩溃了。

可她似乎想要隐瞒什么似的,硬撑着什么也没有说。

老金和我轮番上阵,也没能让她开口。

最后,老金换了个话题问她,那为什么有传言说,你丈夫,认为女儿不是自己亲生的呢?

听到这个问题,李春芳掩面而泣。

老金趁热打铁:“说说吧,难道要带到棺材里去。”

等她哭完,她问了我们一个问题,你们愿意听吗?

当然愿意。

李春芳的故事不长,我至今记忆犹新。

她曾经也是个花季的姑娘,她喜欢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可父母不同意她嫁给这样一个没有正式工作的男人,那是一个孩子在婚姻上无法违背父母的年代,在父母的干预下,她嫁给了一个年少有为的水泥厂正式工。

结婚以后,正式工听来了她过去的故事,成了整个正式工心里的一根刺。

1992年,她下岗下海,靠自己的努力,开了一家服装店,而那个货郎也已经结婚生子。

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货郎到她的服装店给妻儿买衣服。

他不知道,这是她的店,

她也不知道,他会来她的店。

直到结账的时候,她才抬头,彼此认出了对方,相视一笑。

可这一笑,被别人看到了。

传言就这么开始,大家一传十十传百,就传成了她跟他有染。货郎不厌其烦,选择了离开这个地方。

可她能去哪儿呢。

她已经有了孩子,可孩子越大,越像她,像正式工的地方不多,但还是有的。可就有人乱嚼舌根,说孩子一点也不像爸爸。

她生活的这个县很大,每个人都有嘴,有耳朵。

却很少有人愿意听她说一说,到底什么是真的。

后来,孩子跟正式工的冲突越来越多,正式工越觉得孩子不是自己的,他用暴力抒发着自己的愤怒,而孩子用恨来回馈愤怒。

有一年过节,孩子因此离家出走,走的时候,穿着红色的外套。

回来的时候,孩子衣衫不整,外套都给人撕破了。

不用问,他们也知道孩子发生了什么。

正式工掐着孩子的脖子,问她去了哪。

九号厂房当时正在建着,总有不三不四的人暂时睡在那,这里面就有一个打零工的男人,喝了点酒,看到一个红衣服的少女,起了歹念。

正式工二话不说,带了一个锤子,穿衣出门,找到了那个还在仓库里醉酒的男人,男人睡得很熟。

正式工知道,如果他醒来,总有一天,会跟别人吹嘘道,我睡过小姑娘。

看四周无人,正式工用锤子砸烂了临时工的后脑勺,又找了个铁锹,用整整一晚,埋了这个男人。

第二天,厂里的工人来上班。

来来往往。

厂房和道路施工,来这里打零工的人太多了,多了一个,少了一个,又有什么关系呢。

或许以后,他的故事也会传很久很久。

至于他叫什么名字,别人会说,死有余辜的人,谁在乎呢?

9

李春芳的口供摆在了刘淳面前,刘淳骂了一句,这女人嘴上就是没有把门的。

之后认罪。

我听到这句话却只觉得愤怒,可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这里的真话,没有人在听。

积年旧案算是清了,可刘美含案依然没有答案。

刘淳没有杀死女儿的动机。

新的问题摆在了大队面前。

按照刘淳和李春芳的说法,刘美含看到红色外套就瑟瑟发抖,又怎么会穿着红色外套出门呢?

可石军家的邻居赌咒发誓,自己真的看到过刘美含身穿红色外套出门。

因为晚上,红衣极其显眼,他们一定不会看错。

这时,老金再次向大队提出卢建军提到的只有三指,脖子上长瘤的男人。

卢建军被大队的人带走继续问询。

临走时卢建军骂骂咧咧,说老金不讲信用。

老金听说以后,把卢建军装疯的故事讲给了第一天给我们讲故事的老厂工。

听到这个消息,我感慨一声,卢建军呀卢建军,你惹老金干嘛。

案情不顺,老金的心情显然也不怎么好。

他总觉得刘淳还有很多事没有交代,有关三指男人,也有关他杀死侮辱女儿的畜生的案情。

虽然,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有人消失。

但要让一个有社会关系的人,无声无息的消失,绝不会是一个人就能完成。

老金的疑问我和祥武谁也答不上来,老金气得骂我们废物。

为了不挨骂,我和祥武都借口溜号。

祥武选择了去吃点东西,而我又去了九号厂房。

在几日的挖掘下,厂房里已经一片狼藉,但依然弥漫着返潮与血腥的味道,白骨和尸体已经移走,同时移走的,还有贮藏了刘美含尸体16天的半根钢筋水泥管。

而另外的半根水泥管则带着血迹滚落在地上。

我犹豫了一下,走近了这半根水泥管。

就这样一根直径不过40厘米的水泥管,被塞进了一个花季的女人。

可事到如今,除了她的名字,她的父母,她的婚姻,我们对她自己一无所知。

她喜欢什么,爱吃什么东西,爱穿什么样的衣服,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乎……那场少年时经历过的苦难,改变了她的性格。

她不再会反抗,而是沉默、寡言,逆来、顺受。

我屏住呼吸,躺了下来,向钢管内钻去,因为钢管直径过小,我卡在了肩膀的位置,只能把头钻进去,幽闭感觉一时袭来,我吸了一口气,灰尘伴着管内的腐烂味道铺面而来。

我从口袋里拿出了手电筒,打开,扭动着身子,尽量让光照进管道内。随着我身体的挪动,灯光一点点照亮了起来,

而当灯光照亮管道壁的那一瞬间,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管道内壁,全是摩擦出来的血印,有散不去零星血肉,血肉之下,是一条条的在管道上硬生生抓出来的血痕,证明着死者的痛苦和绝望。

我努力再向里照去,用手电的光照过这一条条血痕。

突然,我的手顿住了。

我在血痕之间,看到了用血写就的模糊的血字!

我的头皮整个麻了起来,模糊的血字虽然不易辨认,但我还是看清了后三个字。

那是刘美含用尽最后的力气写下的:爸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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