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府皆知,明鸢那只碧玉发簪,是明夫人所赠,价值不菲,珍贵非常。
若不是有它做凭证,丫鬟们绝不会相信南星帮忙取东西的借口,放她进屋。
明漾眼中的笑意越发明显。
说起来,还要感谢明鸢,若不是她前世在自己面前炫耀,她还不知晓这东西的藏匿之所。
聊表感激,她便做个好心人,助她们母女提前团聚吧。
明漾不顾明鸢惨白的脸色,笑着上前两步。
双手向上,把明鸢的名籍递给孙尚书身后的仆从。
“尚书大人,这是明鸢妹妹入府时的名籍,前几日刚在府衙报备过,还请尚书大人派人核实所在地,看是否与母亲生产时暂住之所相同。”
孙尚书微微颔首,身后的仆从立马双手接过。
临行之际,有些为难的看向一旁的明铖,欲言又止。
孙尚书注意到这一幕,陡然想到了什么,皱眉开口。
“明铖,若是老夫记得不错,这些日子,是你在做名籍整理的工作吧?”
明铖一身锦缎长衫,气质温雅,笑容亲和,上前答话。
“是的,尚书大人,此事是学生在整理。”
孙尚书打量了他一眼,拦住仆从,“那便不用去了,明铖做事一向认真,想必对经手过的名籍还有印象。”
“明鸢一事,直接询问他便是。”
明铖眉头都不曾皱,依旧一副淡然的模样,袖口中的手却不自觉地攥紧。
在孙尚书审视的目光中,自然地接过仆从手中的名籍,翻开确认。
犹豫道:“这位置,确实与母亲生产时是一处,若不是今日明漾妹妹提及,下官也未曾注意到。”
“是下官疏忽了,还请尚书大人责罚。”
他神色愧疚,面色羞红,自责地垂下头,一向沉稳雅致的人,多了几分难掩的狼狈之色。
孙尚书面色舒缓,眼中怀疑消退。
安慰道:“你刚入户部,繁杂琐事居多,有一二疏忽也属正常。”
“再者,抱错孩子一事,确实不常见……如此匪夷所思之事,你未曾察觉也情有可原。”
明铖捏了捏手指,紧绷的肩膀放松了几分,温声道谢。
“多谢尚书大人体谅。”
随即抬眸怜惜地看向明鸢,感慨道:“明鸢妹妹,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那苦寒之地,想必十分艰苦,日后回到明家,家里会好好补偿你的。”
“至于泱泱你……”明铖叹息着摇摇头,安慰道:“你也莫要担心,多年手足之情做不得假,日后你依旧是我的妹妹。”
他声音温和有礼,眼中的怜爱不似作假,任谁都觉得,这是个关心妹妹的好兄长。
只有明漾清楚,他这副温文尔雅的面容下,藏着多少龌龊不堪。
爱好人妇,囚禁女子,豢养小倌,桩桩件件,皆藏在这锦绣皮囊之下。
明漾强忍住恶心,不想再看明铖伪善的脸,开口打断他的表演。
“民女自知身份低微,高攀不起这勇安侯府的亲事,既然明鸢妹妹身世已明,一切自该物归原主。”
她掏出云憬之前送来的信物,放入明鸢手中。
这副落落大方的模样,仿佛送出去的不是一桩好姻缘,而是什么轻飘飘的物件。
只是众人见她这般,却难免感慨。
“从相府嫡女,转眼间变成市井村姑,这么大的落差,难得明漾小姐看得开。”
“说来也是,不管真实身份如何,她毕竟是相府精心教养多年的女子,自然拿得起放得下。哭哭啼啼,做那懦弱妇孺之态,反到让人看不起。”
“明漾姑娘秉性纯良,这么大的变故,若是换做旁人,少不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先抓住侯府的富贵再说,哪里愿意这么轻易地挑破。”
“说起来,明漾对云憬少爷用情至深,为了他连学医那样低贱的事都愿意做,现在临门一脚却失去了婚事,少不得有多痛苦呢。”
这话得到很多人的认可。
明漾一个大家千金,之前顶着家里的责罚,宁愿罚跪祠堂七日,笞杖三十,都未曾放弃学习医术的想法。
后面更是从最低贱的医女做起,一点点学习医治云憬的腿疾。
这样的付出,谁也不会怀疑她的真心,只会赞她品性高洁。
一旁的张夫人更是为之前错信明鸢,怀疑明漾而感到歉疚。
她眼神流转,转瞬间做下一个决定。
“嬷嬷,把这方玉佩送予明二姑娘,日后若是有事,可去张家寻我。”
明漾下意识地接过。
玉佩成四方形,中间镂空,玉质通透,入手沁凉。
四螭相互缠绕,首尾相接,灵动非常。
“这是四方交结玉佩?”明漾有些惊讶。
“没错。”张夫人笑着点头,很高兴明漾有见识。
轻描淡写地解释道:“这玉佩是先皇时,赠与我祖父的,后来成了我的陪嫁。”
这御赐之物,不可谓不贵重。
更别提它隐藏的含义。
四方交结,有结交好友之意,张夫人此时送出,善意明显。
代表她这个御史夫人,愿意庇护明漾这个孤女,日后若是有人仗着身份,想要欺辱她,也要掂量下御史府的分量。
就连眼神阴郁的明丞相,都多了几分深思。
明漾心中感动,双手交叠,对着张夫人行了个大礼。
“多谢张夫人厚爱,明漾感激不尽。日后若有所需,明漾在所不辞。”
她没有假意推辞,张夫人如今这份善意,正是她此时急需的依仗。
张夫人含笑应允,对明漾的承诺却没放在心上。
明漾也没在意,转眸看向面色难看的明鸢。
含笑道:“明鸢妹妹,恭喜啊,之前让你做贵妾属实是委屈你了,好在如今各归其位,明鸢妹妹便是名正言顺的二少夫人。”
明漾这一说,把众人的视线都吸引到明鸢身上。
事到如今,她的身世辩无可辩。
孙尚书与永安侯府之人对视一眼,严肃道:
“这亲事,是你们祖父在世时亲口定下。指明联姻明家嫡女。”
“如今既然明鸢才是正主,这定亲仪式,可以继续下去了。”
明鸢面色俱变,一声反驳即将脱口而出,却被一声更高昂的声音打断。
“我不要!”云憬一脸抗拒。
他手筋迸发,转动轮椅向前,阴郁地扫视明鸢。
一字一顿,道:“这样蛇蝎心肠的女子,绝不能做我侯府的二房主母!”
他就算再迟钝,也明白了爬床一事,是明鸢的算计。
明鸢不愿嫁给他,所以掩藏身世。不愿做贵妾,所以勾结明羽,陷害明漾。
那些长辈不愿挑明,是顾忌两家颜面。
永安侯府含糊而过,是为了延续姻亲。
毕竟在众人眼中,他这个瘸子,能搭上丞相府的千金,怕是上辈子烧了高香。
云憬越发觉得难堪。
他对明鸢积攒的那些好感,彻底消失殆尽。
不顾母亲的阻拦,直言开口。
“当初祖父未曾指明是哪个孙辈联姻,若是换人,也不无不可。”
“你这是什么意思?”云二夫人有些着急。
云憬抬眸,抬手指向云赫,“按理来说,当初祖父原本属意的就是长房,是明漾与我有意,才越过长房,定下了我。原本该三弟定亲才是。”
“明鸢应该嫁给云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