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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病房里,灯光柔和。
段梓妤因为惊吓过度和受凉,在医生检查并无大碍后,终于挂着点滴睡着了,呼吸均匀,脸上还带着一丝病弱的苍白。
段靳辰坐在床边,指尖轻轻拂过段梓妤的额发,动作温柔,眼神却有些失焦。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想着游艇甲板上的那一幕。
穆安禾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得像纸,发梢还在不断滴着水,那双总是盛满星光或嗔怒的眼睛,只剩下死寂和空洞。
她问他:“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到底会不会游泳……难道你不知道?”
“如果真是我推的她……那我为什么也会掉下来?我是疯了么?”
那些质问,像一根根细针,扎在他心上,泛起一阵阵刺痛。
他了解穆安禾。
她骄纵,任性,有时候脾气上来确实不管不顾,但她骨子里是骄傲的,甚至有些天真。
她不屑于用这种自损八百的方式去害人,尤其还是用她最恐惧的方式。
而且家里的老佣人张妈说过,小姐看着娇气,心却软得很,小时候养的兔子死了都能哭好几天,对下人也从没真正摆过架子。
就连对梓妤,她也是真心实意地好,买衣服,带她玩,像个真正的姐姐。
这样的穆安禾,真的会因为闹脾气就狠心把梓妤推下海,还把自己也搭进去吗?
就在这时,病床上的段梓妤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一眼就捕捉到了段靳辰眉宇间那抹沉思和疑虑。
她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柔柔弱弱地开口,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哥……你是不是在想安禾姐姐?”
段靳辰回过神,替她掖了掖被角,没有直接回答。
但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段梓妤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股强烈的嫉妒和恐慌瞬间裹住了她。
她立刻垂下眼帘,露出一副委屈又懂事的表情,轻轻拉住段靳辰的衣袖,小声说:
“哥,你别担心安禾姐姐了……她那么喜欢你,那么离不开你,怎么可能真的生你的气呢?”
她观察着段靳辰的神色,继续用一种天真又笃定的语气说道:
“今天那个宴会,阵仗那么大,爷爷又那么疼她……就是打算宣布她和你的订婚呢,可能就是因为我……我不该去的,才惹得她不高兴才……”
她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吸了吸鼻子,眼圈又红了:“都怪我……哥,都是我不好……”
段梓妤的话,瞬间浇熄了段靳辰的怀疑。
是啊。
穆安禾那么喜欢他,喜欢到人尽皆知,喜欢到不顾身份。
大小姐的脾气上来了干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也正常。
他怎么能因为几句气话就怀疑梓妤?梓妤那么单纯脆弱,差点淹死,现在还在病床上躺着。
想到这里,他反手握住段梓妤的手,低声安慰:
“别胡思乱想,不关你的事。你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
“哥哥会处理好的。无论如何,哥哥一定会让你平安健康。”
至于穆安禾……
等明天她气消了,他再去好好哄哄她。
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她总会心软的。
段靳辰这样想着,心里那丝细微的不安被强行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