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芙垂头喝粥,她不知道温为谦在想什么,但她知道自己一定不能激怒他,他很容易陷入偏执的情绪中。
“阿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语气柔和轻快,像是在与宠溺自己的兄长撒娇,“我也知道兄长担心我,放心吧阿兄,芙儿不会闯祸的。”
罢了。温为谦神情恹恹地凝了她一眼,热恋中的少女怎么会听兄长的话?他多说几句,她恐怕还会嫌他烦。
她那双杏眸明媚潋滟,像是内心的幸福要溢出来了一样。
温为谦眉眼间的郁色像微凉的雾,雾气肆意地弥漫。
他心里闷着一口气,拿起筷子用早膳,不再与她多言。
早膳还没用完,门外传来年氏贴身婢女荔枝的声音,“大公子,奴婢替夫人过来传话,夫人今夜在前厅备下家宴,邀了族中叔伯和夫人娘家亲眷一同用膳。若大公子晚上得暇,便请至前厅一同用宴。”
温芙:“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荔枝在门口探头,笑道:“四姑娘也在呢,奴婢正准备去西侧院传话。今天是夫人生辰,往岁夫人深居浅出一切从简,现在夫人执掌中馈,便借着生辰的由头,和族中叔伯婶娘们多往来一下。”
“原来如此,我一定去给大娘子贺寿。”
温为谦放下筷子,淡淡地说:“我也会去的。”
荔枝高兴地行了一礼,“如此最好,奴婢这就回去禀告给大娘子。”
温芙看向他下颌狰狞的伤口,怕他被人笑话,“兄长,要不要缠个纱带遮一下伤疤?”
温为谦忧郁地说,“没什么好遮的,毁了我面容的人,就喜欢我这样被大家看到。”
“那兄长为何要让他如愿……”温芙看他情绪低落,转了个话题,“兄长知道是谁做的吗?”
温为谦眸里闪过一点笃定的光芒,复又垂眸凄凄然,“我不知道。”
……
日头偏西,正厅宴上宾客已经到齐。
年氏穿着大红的福字纹锦袍,头戴一支凤凰衔珠金步摇,并两只排珠簪,眼角眉梢都挂着笑容。
忠勇侯先提杯为她庆生,众人也举杯为她祝寿。
酒过三巡,请的戏班子在厅前开始唱戏,丝竹喧天。
温芙很容易被环境带动情绪,周围热闹,她也感到高兴。
这一切对她来说都很新奇,像是在体验古装戏的影视城一样,戏班子唱的什么词她听不懂,但她也跟着大家鼓掌欢笑。
侍女端上现炒的花生瓜子和果茶,温芙边吃瓜子边看戏。
她听到有叔伯在询问温为谦下颌的伤是怎么回事,忠勇侯说:“谦儿不慎摔倒,下颌磕在了石桌的角上。”
温为谦凤眸微垂,落寞淡笑,神色间多了几分病气的忧郁,但他没有拆穿父亲的谎言。
温芙终于懂什么叫西子捧心的美了,他便是这样郁郁的一笑,便让人觉得他十分可怜。
她和温为谦中间隔了几个座位,她慢慢移到他旁边,将一碟剥好的瓜子仁放在他手边,“阿兄快吃吧,我亲手剥的。”
温芙晃了晃纤细的手指,“剥得可辛苦了。”
温为谦穿了一件月白色绣竹、兰锦袍,头戴玉冠,苍白俊美的容颜与玉饰相得益彰,他眸中的落寞化为一抹温柔,“谢谢四妹妹。”
台上唱完《麻姑献寿》,又唱起姑娘们爱听的戏。
“四妹妹知道这是哪出戏吗?”
“不知道。”
温为谦好奇地转头看她,“你没看过《拜月亭》?”
原主甚少参与宴会,看戏的机会不多,温芙斟酌道:“听说过,没看过。”
“这戏讲的是兵部尚书的女儿,和一个贫家秀才在外私定了终身,两人住在客栈中,男子染病,女子尽心照顾他。天有不测风云,兵部尚书路过客栈,认出了自己的女儿,强行拆散了这对有情人,还怒骂‘穷秀才几时有发迹’。”
温芙点头,“很经典的桥段。”
兄长不会是在指桑骂槐吧?
他大概把云岐当成了这样的穷小子,在点她呢。
温芙嗑了一会儿瓜子,台上的戏已经唱到了后半段,女子的爹对外招婿。
方才白面的书生换了一身大红的官服走来,丝竹鼓乐奏响到高潮,身旁的丑角大喊:“状元来啦!”
温芙别的没看懂,这段倒是看懂了。
这和现在的歪嘴龙王三年之期已到有异曲同工之妙,她忍不住轻笑,“呐,穷秀才发达了。”
“话本和现实终究有天壤之隔。”她笑出的贝齿和甜甜的酒窝灼疼了温为谦的眼,他微怒起身,“我回去了。”
“别走啊兄长,再看看万一还有反转呢。”
温芙想起不能让他太生气,免得他夜里来会,连忙收拾起笑容,“阿兄我送你回去。”
温为谦已经走到了院子门口,温芙刚往前走了两步,听到主座那边传来阵阵笑声。
她停下脚步细听,原来是年氏怀孕了。
年氏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她之前一直没告诉大家,想等三个月怀稳了再将这事告诉老爷。
今天她生辰却不喝酒庆祝,各家婶婶追问下,她才喜笑颜开地和大家分享了这件事。
书里年氏是年节的时候才将怀孕的事告诉大家,那时她已经怀孕六个月了,结果说完不久,她就意外跌倒小产了。
想也知道是辛姨娘的手笔,所以她加快了收集辛姨娘挪用公款的证据,但最后还是没能惩罚到辛姨娘。
温芙遥遥看去,年氏在烛光中笑得开怀,她也为她感到高兴。
转头,兄长已经走远了,温芙赶忙追了上去。
正厅热闹,仆人们都聚在那边等着讨个赏钱。
花园里静悄悄的,温芙听到假山后面传来男子争执的声音,其中一人是温为谦。
“你放开我,你再敢造次,我就把你的丑事宣扬出去!”
另一个油腻粗糙的男声说:“堂弟,你就从了我吧,你脸有伤参加不了科举,这辈子已经没有前途了。侯府夫人已经怀孕,等日后她生下嫡子,这侯府里更没人在意你的死活了,你一个无人在意的外室子,能分到多少家产?我家有钱有权,关键是我疼你,我给你钱,我为你做主。”
“滚开!”
我靠,温芙捡起路边的一根手腕粗的树枝,向假山后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