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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眼前这姑娘命途实在多舛,丈夫不省心也就罢了,竟还有如此荒唐的大伯。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

握住秦可卿的手,目光坚定地说:“妹妹放心,姐姐我绝不会由着贾珍胡闹,有我在,必不让他得手。”

“姐姐……”秦可卿眼中含泪,也握紧了王熙凤的手。

经王熙凤一番劝慰,秦可卿心情稍缓。

她在王熙凤怀里哭了一阵,情绪渐渐平复。

被贾珍这么一闹,她心乱如麻,竟一时忘了自己手里还有最后一张底牌。

贾寰在信里提到,若遇难处,可叫小厮墨竹去找他的老师、礼部尚书简成求助。

简成出身科举,论家世门第,自然比不上贾家这样的开国勋贵。

但论社会地位与个人声望,官拜礼部尚书、堪称文坛领袖的简成,是贾家远不能及的大人物。

只要他出面,贾珍就算有再多胆子,也不敢动她分毫。

可一旦请简成这个外人插手,即便最终赢了,也会让她彻底与贾家决裂。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这对她来说,是一把双刃剑,稍有不慎,就会伤及自身。

“再等等,夫君说会给老太太写信,先看看老太太怎么安排。”秦可卿心中暗想。

这时,屋外传来鸳鸯的声音。

“凤奶奶,老祖宗请您去西府一趟。”

正安慰秦可卿的王熙凤听了,愣了一下,看向一旁的贾寰来信。

“看来老太太是看到寰兄弟的信了,叫你去问话呢。”王熙凤顿时面露喜色。

秦可卿点点头,但眉间的愁绪仍未散去。

“巧儿,你怎么样,没事吧?”秦可卿关切地问身边的巧儿。

“奶奶,我没事,您别担心我,老祖宗叫您呢,快去吧,别让她老人家等急了。”巧儿小脸上顶着巴掌印,强笑着回答。

但秦可卿哪里放得下心。

今天巧儿能挺身护她,实在让她感动。

“瑞珠,去找个郎中来给巧儿看看,这一巴掌打得不轻,孩子还小,别落下病根。”秦可卿吩咐道。

瑞珠连忙应声,出门找郎中去了。

“奶奶,我真没事,您快去吧,不然老祖宗等不到人,怪罪下来就不好了。”巧儿轻声催促。

秦可卿点点头,不再耽搁,嘱咐她好好休息,这才与王熙凤一起,跟着鸳鸯往荣国府去。

二人走后。

院子里,不知从哪儿走出一个十五六岁、面貌清秀、看上去十分机灵的少年。

他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脸色阴沉。

又扭头朝贾珍住处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恨恨道:“少爷那样光明磊落的人,怎么会有这么龌龊的哥哥。”

他就是贾寰的贴身小厮,墨竹。

他恶狠狠地咒骂一声,脸色更加扭曲,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杀意:“胆敢有丝毫异动,我立刻结果了你!”

荣庆堂中,一片肃静。

贾母迟迟不语,众人皆屏息凝神。

王夫人壮着胆子询问,却只得到贾母模棱两可的回应。

众人心知有异,却无人敢再出声。

许久,堂外传来鸳鸯的通报。

“老祖宗,寰奶奶和琏奶奶一起来了。”

贾母这才恍然回神:“来了?凤丫头怎么也跟来了?”

王夫人连忙解释:“凤丫头与寰哥儿媳妇向来亲近,许是去探望时正巧遇上鸳鸯传话,便一道过来了。”

贾母微微颔首:“凤丫头虽然闹腾,但心地纯善。”

“哎哟喂,还没进门就听见老祖宗数落我,这可真叫人伤心呐!”王熙凤人未到声先至。

贾母笑斥:“你这泼皮,整日吵吵嚷嚷,还说不得了?”

王熙凤与秦可卿相携而入。

秦可卿屈身行礼:“孙媳妇给老祖宗请安。”

“快免礼,过来坐。”

贾母亲切地拉着秦可卿坐在身旁,对王夫人等人夸赞道:

“这孩子我看着就欢喜,模样标致,懂礼数,说话温声细语,不像某些人整天闹得人不得安生。”

王熙凤毫不拘礼,径直坐到贾母另一侧,娇嗔道:

“老祖宗偏心!我整日操持家务,也没见您夸过半句。可卿妹妹什么都不用做,您却赞不绝口,我不依!”

“好好好,你也乖,总行了吧?”贾母开怀大笑,另一只手也握住了王熙凤。

因着王熙凤的俏皮话,荣庆堂里压抑的气氛顿时消散,充满了欢笑声。

说笑过后,贾母转头温声询问秦可卿:“在东府住得可还习惯?”

“劳老祖宗挂心。”秦可卿神色略显局促,“还……还算习惯……”

王熙凤心中暗喜,抢着接话:“老祖宗,可卿妹妹这是怕您担忧才这么说。其实她在东府过得并不顺心。”

“哦?”贾母故作诧异,“这是为何?”

王熙凤挪到秦可卿身旁,轻揽她的肩膀,面带忧色:“因着寰兄弟的事,可卿妹妹终日垂泪,人都清减了。长此以往怎么受得住?”

“姐姐……”秦可卿轻唤一声,微微摇头,转而向贾母道,“老祖宗别听姐姐夸大其词。这些时日孙媳妇已想通了,今日夫君来信宽慰,往后不会如此了。”

贾母轻叹:“书信终究不及本人在眼前。”

她仔细端详秦可卿片刻,感慨道:“我活了这把年纪,见过的姑娘不少,但像你这般标致的,还真是头一遭。寰哥儿能娶到你,实在是他的福分。”

“陋质浅姿,不堪入目,让老祖宗见笑了。”秦可卿谦逊道。

王熙凤以袖掩唇:“若你这般容貌都算不堪入目,我岂不是没脸见人了?”

“哈哈哈——”

她这番俏皮话引得满堂欢笑。

贾母轻点王熙凤额头,含笑摇头,转而對秦可卿说道:“你住在东府,难免睹物思人,长久下去不是办法。”

秦可卿心中一紧,凝神静候贾母下文。

王熙凤也竖起耳朵,不敢遗漏半分。

“我这老太婆瞧着你就欢喜,不如搬来西府住段时日,陪在我身边,也省得你整日闷在屋里胡思乱想,伤了身子。”

贾母笑容慈祥,神色如常。

秦可卿闻言,心底泛起一丝怅然。

她自然是想回秦家的,那是她自幼长大的地方。

不过这般安排也不算差,贾珍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西府肆意妄为。

“蒙老祖宗厚爱,孙媳妇心中实在不安,往后怕是要叨扰您了。”秦可卿轻声细语地答道。

“不叨扰,我喜欢还来不及。”贾母握着她的手,满面慈笑。

王熙凤见事情落定,心头也松快不少。

身为荣国府的当家奶奶,秦可卿搬来之后的住处,自然得由她来安排。

她对府中各处院落再熟悉不过。

略一思忖,便有了主意。

“老祖宗,”王熙凤开口道,“荣庆堂后头,我院子隔壁,有个空着的小院,虽不大,却极雅致,让可卿妹妹住那儿正合适。”

贾母对府中情形了如指掌,一听便知她说的是何处。

那院子离她所居的荣庆堂后院,仅一墙之隔。

院门朝东,出门向南穿过小径,便能从东西穿堂进入荣庆堂后院,正方便贾母时常唤秦可卿过来相伴。

“好,这地方好,就定这儿吧。”贾母十分满意。

这可真是放在眼皮子底下了。

“寰哥儿媳妇,终究是你住的地方,一会儿让二嫂子带你去瞧瞧,若不满意,咱们再换。”贾母语气温和。

“不必瞧了,老祖宗说好,定是不会差的,您总不会让孙媳妇住破屋漏房的。”

心头大石落下,秦可卿心情轻快,也学着王熙凤的样,说了句俏皮话逗贾母开心。

这话正合贾母心意,她开怀大笑,指着王熙凤对秦可卿道:“你往后少跟她走动,多好的孩子,若学成她那般泼辣,我这老太婆可要头疼了。”

“老祖宗~”王熙凤娇声不依。

荣庆堂内又是一片笑语欢声。

即便将秦可卿安置在身边,贾母仍不放心。

她太清楚贾珍那人行事有多没分寸。

笑过之后,贾母又将自己身边的几个婆子、丫鬟拨到秦可卿房中伺候。

一切安排妥当,她这才放下心来。

如此,总算万无一失。

正事既定,王熙凤趁机让平儿带人去东府为秦可卿收拾行李。

秦可卿也未回宁国府,依旧留在荣庆堂陪伴贾母。

平儿带的人手不少,动静颇大。

贾珍安排盯梢的人早盯着秦可卿的院子,见状立即报予贾珍知晓。

贾珍得信,得知秦可卿竟要搬离东府住进西府,顿时怒火中烧,冲出门去阻拦。

赶到现场,见领头的竟是王熙凤身边的心腹丫鬟平儿,众人顿时气短半截。

王熙凤虽厉害,却管不到东府的事。

能这般大张旗鼓派平儿来为秦可卿搬家,连贾珍都不必知会,那只能是贾母的意思。

对贾母,贾珍是万万不敢违逆的。

当晚,贾珍在房中暴怒不已,砸碎了许多平日珍爱的瓷器玉器。

北疆大同府。

章正死后,贾寰在阻虎堡逐渐站稳了脚跟。

说来也怪,自处置了章正,贾寰便时刻提防着暗中的算计,终日思虑如何应对。

可此后军中却再无人对他下手。

苦候两三月,不见对方动作,贾寰心中反倒有些烦躁。

对方似已将他遗忘,只剩他一人暗自戒备。

既然如此,贾寰便稍放宽心,全心投入战事。

阻虎堡地处前线,战事频繁。

时日推移,贾寰作战勇猛,常身先士卒,冲锋在前,斩敌甚众,军功越积越多。

贾寰因得罪朝中权贵,上司刻意压制他的军功,实在无法掩盖的也打折上报。尽管如此,他的功绩依然耀眼,从小旗一路升至总旗、百户。阻虎堡已容不下他这尊大佛,此时恰逢玉林卫所遭东胡突袭,云右所千户左腾战死。朝廷遂任命贾寰接任云右所千户,官居五品。

玉林卫遇袭与贾寰不无关系。因他与其部下骁勇善战,屡次全歼来犯的东胡与草原部族,致使对方闻风丧胆,只得绕开他的防区南下。阻虎堡因此成为大同最安宁的地带,而玉林卫则沦为新的袭击目标,损失惨重。朝廷调任贾寰,既为酬功,也因他善战能扛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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