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天刚蒙蒙亮，学员们就被一阵急促的集合哨声叫醒。
所有人都顶着或多或少的黑眼圈，睡眼惺忪地来到了一楼大厅。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紧张又困惑的气氛。
“搞什么啊？”
“这才几点，节目组不让人睡觉了？”
“不会又有什么变态考验吧？”
大家小声地议论着，直到看见几个穿着制服，神情严肃的警察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肩膀上扛着警衔的中年男人。
他国字脸，眼神锐利，身后跟着几个年轻警员。
学员们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跟节目组的安排不一样。
这是真的警察。
李老板和汪老师他们也从观察室赶了过来，站在一旁，表情同样凝重。
“各位同学，各位老师，打扰了。”
为首的警官声音洪亮，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自我介绍一下，市局刑侦支队，马东，你们可以叫我老马。”
“今天过来，是想跟大家通报一个情况。”
老马顿了顿，语气沉了下来。
“昨天你们接触的那个案子，已经破了。”
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学员都愣住了。
破了？
那不是节目组安排的模拟案件吗？
“嫌疑人是今天凌晨三点多抓到的。”
老马继续说道，完全没理会学员们脸上的震惊。
“人到了局里，基本没怎么审，自己就全交代了。”
“现在我们的人，正准备请蛙人，去现场旁边那条河里，打捞凶器。”
他看着这群稚气未脱的年轻人，特意多解释了一句。
“命案，每一个程序都必须严谨，不能有任何疏漏。”
“不然到了法庭上，很容易被对方的律师抓住把柄，钻空子。”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昨天还只是停留在书本和模型上的知识，今天就变成了冰冷残酷的现实。
那个他们勘查过的现场，真的死过人。
那个他们分析过的案情，真的有一个凶手。
一股寒意，从每个人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那凶手是谁？”
许阳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第一个开口问道。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老马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些复杂，似乎是惋惜，又似乎是鄙夷。
“一个在读的研究生。”
“高学历，高智商，本来前途一片大好。”
“可惜啊，脑子没用在正道上。”
“他自以为聪明，动手后还对现场进行了清理，但说到底还是个雏儿，心理素质太差。”
“带回审讯室，往那把椅子上一坐，不到半小时，心理防线就全线崩溃了，哭着喊着什么都招了。”
“为什么啊？”
这次开口的是胡晓丽，她紧紧抱着手臂，脸色发白，“他为什么要杀人？”
老马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为了女人。”
“女死者，是个失足女。”
“这个研究生呢，不知道怎么就看上她了，一头扎了进去，成了个舔狗。”
“他骗父母说学校要交各种费用，把家里给的学费、生活费，全都拿去给了那个女的。”
“钱花光了，人也没捞着，甚至还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欲望，去偷女人内衣。”
“男死者呢，就是介绍他们认识的中间人，说白了，就是个拉皮条的。”
“最后，这个学生应该是觉得被骗了，人财两空，一时冲动，就把两个人全杀了。”
老马的话，像一把重锤，砸在每个学员的心上。
一个前途光明的名校研究生，一个深陷泥潭的风尘女子，一个游走在灰色地带的皮条客。
三条本不该有太多交集的人生，因为欲望和愚蠢，最终酿成了一场血腥的悲剧。
这比任何教科书上的案例，都来得更加真实，更加触目惊心。
学员们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而就在这时，老马的目光，落在了人群角落里的左清清身上。
那个从他进来开始，就一直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的女孩。
老马的表情，瞬间柔和了下来。
他分开人群，径直走到了左清清面前。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猛地并拢双脚，身体站得笔直，对着左清清，敬了一个无比标准，无比郑重的军礼。
“左清清同学！”
“我代表市局，代表所有一线办案的同事，向你表示感谢！”
“你昨天在现场的发现，为我们指明了侦查方向，大大缩短了破案的时间！”
老马的声音铿锵有力，回荡在大厅里。
“谢谢你！”
左清清彻底懵了。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神情严肃的警官，大脑一片空白。
她……她做了什么？
她不就是说了几句自己的猜测吗？
“我们司法机关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老马放下手，眼神里满是鼓励和欣赏。
一旁的沈老师也走了过来，他拍了拍左清清的肩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赞许。
“清清，这次考核，我给你十分。”
“满分。”
“你可能不知道，在咱们体系内，你这种级别的贡献，如果案子最终确认无误，是要记功的。”
“这是荣誉，也是对你能力的最好证明。”
说着，一个年轻警员提过来一个巨大的水果礼篮，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新鲜的水果。
“这是局里的一点心意，你收下。”老马说道。
“不不不，这太贵重了！”
左清清回过神来，连连摆手。
“这是大家的功劳，我……我不能一个人要。”
她下意识地就想把果篮分给大家。
“哎，清清，你就收下吧。”
“这是你应得的。”
这份荣誉，她拿得实至名归。
左清清还想说什么，一只手伸了过来，稳稳地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果篮。
是陈美涵。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帮左清清拎着东西，然后对着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左清清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沈老师看着眼前的场景，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目光转向了陈美涵。
“陈美涵。”
“老师……”陈美涵低下了头。
“我想……我想退出比赛。”
这句话一出，周围又是一片哗然。
“为什么？”沈老师皱起了眉。
陈美涵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道：“我……我可能不太适合。”
“我觉得……有点害怕。”
她没有说谎。
当冰冷的现实，以如此残酷的方式呈现在眼前时，她一直以来建立的心理防线，崩塌了。
沈老师看着她，眼神变得复杂。
他没有批评，也没有立刻同意。
“这样吧。”
“这次考核，我给你四分。”
“不是同情分，也不是安慰分。”
“是给你的勇气分。”
“敢于直面自己的软弱，也是一种勇气。”
“你再好好考虑一下，不要急着做决定。”
……
观察室里。
气氛却完全是另一个样子。
刘文生翘着二郎腿，得意洋洋地看着屏幕里的左清清，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看见没？看见没？”
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李老板。
“牛不牛？”
“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就是有两下子！”
李老板的眼角抽了抽，心里那股烦躁感越来越强烈。
这个混蛋，还真把人家姑娘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了？
人家凭本事拿的荣誉，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
“你能不能消停点？”李老板没好气地说道。
“哎哟，老李，你这是嫉妒。”
刘文生笑得更欢了，他忽然凑近李老板，压低了声音，用一种炫耀的口气说：
“我跟你说，这种单纯的小姑娘，最好骗了。”
“勾勾手指，她就晕头转向了。”
“你信不信，不出三天，我就能让她……”
“你闭嘴！”
李老板猛地转过头，眼神冷得能掉下冰渣。
刘文生被他这个眼神看得愣了一下，随即又嬉皮笑脸起来。
“开个玩笑嘛，那么认真干嘛。”
他嘴上说着玩笑，手上的小动作却没停。
只见他手指微动，一个极其隐蔽的动作，快如闪电，就朝着李老板的裤腰带摸了过去。
这是他的老本行，也是他最得意的炫技手法。
他想趁李老板不注意，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的皮带给抽出来，杀杀他的威风。
然而，他的手刚伸到一半。
李老板的身体就像背后长了眼睛，猛地向旁边一侧。
刘文生的手，瞬间落空。
李老板甚至连头都没回，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找死？”
刘文生讨了个没趣，悻悻地收回了手，撇了撇嘴。
而这一幕，恰好被一个刚走进观察室的男人尽收眼底。
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穿着一身笔挺西装，戴着金边眼镜，气质斯文儒雅的男人。
他是节目组新请来的观察员，一位在业内非常有名的律师。
他刚刚就看到了刘文生那个动作。
那绝不是普通人能做出来的。
那是一种已经形成肌肉记忆的专业手法。
律师的瞳孔，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他看着刘文生那张带着痞笑的脸，再联想到刚才那个动作，后背竟冒出了一层冷汗。
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明星，到底是什么来路？
他下意识地，端着自己的水杯，坐到了离刘文生最远的那个沙发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