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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扁舟的竹篙在暗河底搅动,泛起浑浊的泥沙。顾晏辞站在船头,月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空荡荡的左袖管随着水波晃动,像只折断翅膀的蝶。

沈青砚握紧断水刀,指节泛白。刀身的锈纹在黑暗中发烫,那些曾显现过顾晏辞面容的纹路,此刻扭曲成狰狞的形状,像在发出警告。

“你没死。”她的声音干涩,像被暗河的水汽泡过。

“托你的福。”顾晏辞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右手按在腰间的软剑上,“柳大人说,留着你还有用,让我来‘请’你回去。”

“请?”沈青砚笑了,笑声在狭小的河道里撞出回音,“是绑吧。”她想起在百草堂的日夜,想起他为了护她挨的刀,想起那句“我欠苏家一条命”,心口像被钝器反复捶打,“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对吗?接近我,帮我查案,都是柳承影的安排?”

顾晏辞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冰冷:“是又如何?苏承毅当年害死我父亲,我替他女儿收尸,已经算仁至义尽。”

“我父亲没有害死你父亲!”沈青砚的火气瞬间涌上来,断水刀在手里微微震颤,“他是被柳承影陷害的!你看看这个!”她掏出漕运账册,朝着扁舟扔过去,“这是柳乘风贪腐的证据,柳承影才是罪魁祸首!”

账册落在船板上,纸页散开。顾晏辞低头看了一眼,却一脚将账册踢进水里:“伪造的东西,也值得当证据?”

沈青砚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连看都不愿看,是早就知道,还是根本不在乎真相?

“断水刀认主,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握紧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柳承影想利用我激活刀的力量,你也是来抢刀的?”

顾晏辞的目光落在断水刀上,眼神复杂:“这刀本就不该属于苏家。”他忽然挥剑,剑尖直指沈青砚的咽喉,“把刀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剑光带着寒意袭来,沈青砚下意识地侧身避开,断水刀反手劈出。两刃相击,发出刺耳的嗡鸣,震得她虎口发麻。她看着顾晏辞空荡荡的左袖,忽然想起在礼器库他为了护她挨的那一刀——原来不是护她,是演给柳承影看的戏?

“你的胳膊……”

“拜你所赐。”顾晏辞的剑招越来越快,招招狠戾,“柳大人说,留着这只胳膊碍事,不如废了让你更信任我。”

沈青砚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混着暗河的水汽滑过脸颊。她不再躲闪,任凭顾晏辞的剑尖抵在胸口,断水刀“当啷”掉在地上。

“你杀了我吧。”她闭上眼,声音轻得像叹息,“反正这世道,真真假假我也分不清了。”

剑尖刺破了衣襟,冰凉的触感贴着皮肤。顾晏辞的动作却突然停了,沈青砚睁开眼,看见他盯着自己胸口——那里的衣襟被剑风划破,露出里面贴身藏着的“忠”字玉佩碎片,断裂处的血丝在月光下红得刺眼。

顾晏辞的瞳孔骤然收缩,握剑的手开始发抖。

“这玉佩……”他的声音嘶哑,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

“我父亲的。”沈青砚看着他,“你不是恨他吗?杀了我,拿着这碎片去见柳承影领赏啊。”

顾晏辞猛地收回剑,后退半步,背过身去。暗河的水流过他的鞋底,发出细碎的声响。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当年我父亲死的时候,手里也攥着半块这样的玉佩。”

沈青砚愣住了。

“他是苏将军的副将。”顾晏辞的肩膀微微耸动,“漕运案败露,柳承影要杀人灭口,是苏将军把他藏在密道里。他说苏将军给了他半块玉佩,说只要凭着这玉佩,苏家一定会护我们周全……”

他转过身,眼眶通红:“可我等了十年,等来的是苏家灭门,是柳承影说苏将军卖主求荣……我以为他骗了我父亲,以为这玉佩是罪证……”

沈青砚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疼得喘不过气。原来他不是柳承影的人,他只是……被骗了。

“柳承影骗了你。”她捡起断水刀,走到他面前,“我父亲留下的账册里写着,你父亲是为了保护漕运证据才死的,他是英雄。”

顾晏辞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挣扎。扁舟在暗河里轻轻摇晃,像片没有根的叶子。

“断水刀的锈纹说,百卷楼有内鬼。”沈青砚低声道,“柳承影让你来杀我,或许就是想借你的手除掉我,同时让内鬼动手。”

顾晏辞的脸色变了变:“陈先生?”

“不知道。”沈青砚摇头,“但我们必须查清楚。”她捡起地上的断水刀,递给顾晏辞,“你还信我吗?”

顾晏辞看着刀身的锈纹,那些曾显现他面容的纹路,此刻正缓缓舒展,像在无声地应答。他接过刀,用仅存的右手握住,指尖抚过那些暗红的锈色:“我欠苏家的,该还了。”

两人跳上扁舟,顾晏辞用竹篙撑船,暗河的水流渐渐变急。沈青砚看着他用力的侧脸,忽然想起什么:“你的胳膊……真的废了?”

“假的。”顾晏辞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个小巧的机关,“柳承影的人盯着紧,只能装成这样。”他动了动左臂,虽然还缠着绷带,却能看出并未废断。

沈青砚松了口气,嘴角忍不住上扬。原来不是所有事都是假的。

扁舟驶出暗河时,正撞见百卷楼后院的水缸。沈青砚按照赵珩的嘱咐,转动缸底的机关,缸身缓缓移开,露出通往书房的密道。

书房里亮着灯,陈先生正坐在案前翻书,听见动静抬头,看见沈青砚和顾晏辞,脸上露出惊讶:“你们……”

“陈先生,柳承影的人快到了。”沈青砚急道,“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陈先生放下书,眼神闪烁:“我只是个教书先生,能帮你们什么?”

顾晏辞突然拔刀,剑尖指向陈先生的咽喉:“帮我们把内鬼找出来。”

陈先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你什么意思?”

“刚才在暗河,有人往水里扔了迷药。”顾晏辞的声音冰冷,“若不是我早有防备,此刻已经和沈姑娘一起晕倒了。而知道这条密道的,除了七皇子,只有你。”

陈先生的手猛地攥紧,案上的茶杯被碰倒,茶水洒在书页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是柳承影逼我的。”他突然跪倒在地,老泪纵横,“他抓了我的孙子,我不得不从啊!”

沈青砚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原来所谓的内鬼,是这样被逼无奈的可怜人。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柳承影的声音在院外响起:“陈先生,开门吧,我知道人在你这里。”

陈先生吓得浑身发抖,沈青砚却忽然笑了:“我们有办法让你孙子平安回来。”她从怀里掏出那枚裂了缝的“风”字墨玉,“用这个换。”

陈先生看着墨玉,眼睛亮了亮:“这是……柳乘风的玉佩?”

“是。”沈青砚点头,“柳承影最在乎的就是这个侄子,用它换你孙子,足够了。”

顾晏辞的剑收了回去,陈先生颤抖着接过墨玉,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

“密道通向国子监。”他指着书架后的暗门,“你们快走吧,我来拖住他们。”

沈青砚和顾晏辞对视一眼,转身钻进暗门。身后传来陈先生打开院门的声音,还有柳承影阴鸷的质问。

暗门后的通道狭窄而漫长,沈青砚跟着顾晏辞往前走,能听见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那半块“忠”字玉佩:“你父亲的那半块,还在吗?”

顾晏辞从贴身的衣襟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半块刻着“勇”字的玉佩,断裂处与沈青砚的那半严丝合缝。

两块玉佩拼在一起,“忠勇”二字完整地呈现出来,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原来父亲说的“忠勇传家”,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

通道的尽头透出微光,顾晏辞推开暗门,外面是国子监的后院,月光洒在青石板上,像铺了层霜。

“往哪走?”沈青砚问。

顾晏辞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去见陛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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