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田明宇送李安琪出门，齐齐将我无视。
我站在原地，看着满地狼藉的粥渍，心口那片被他们承诺击破的空洞，呼呼地灌着冷风。
良久，我挪动脚步，走向儿子的房间。
门虚掩着。
我轻轻推开，看见儿子扑在床上，小小的肩膀还在因抽泣而微微耸动。
“阳阳……”我哑声开口。
他猛地回头，看见是我，眼里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怒气，
抓起手边的枕头就狠狠砸向我：
“滚出去！我讨厌你！不想看见你！”
枕头软软地砸在我身上，并不疼。
我弯腰捡起，拍了拍，一步步走到床前，将枕头递还给他。
看着他盈满泪水却写满愤恨的眼睛，我声音有些干涩，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阳阳愣住了，似乎没料到我会这样平静地提问。
他看出此刻的我不再是那个往日里只会傻笑，或惊恐躲闪的“痴傻”母亲。
他稚嫩的脸上闪过一丝困惑，但他太小，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那点疑惑很快被更强烈的情绪覆盖。
“因为你是个傻子！只要你在，就会给我丢脸！”
他尖声喊着，用力挥开我递枕头的手，
“李阿姨就不会！她什么都懂，会陪我拼很难的模型，会给我讲我不知道的故事，还会帮我辅导功课……同学们都喜欢她！为什么你是我妈妈！”
儿子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将我的心钉的千疮百孔。
心中苦涩翻涌，几乎要将我淹没。
我不甘地，带着一丝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希冀，轻声问：
“如果……如果妈妈不傻了，变得和以前一样，你依旧想要李阿姨来当妈妈吗？”
阳阳脸上有些犹豫，
可在对上我视线后，却梗着脖子，嘴硬道：
“当然！李阿姨比你好了！我就要她当我妈妈！”
最后一丝微光熄灭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我豁出性命，甚至赔上另一个未出世孩子和自己清醒人生救下的儿子，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半晌，我极轻地点了点头，声音飘忽得如同叹息：
“好……妈妈知道了，会如你所愿的。”
说完，我不再看他怔忡的表情，转身离开了他的房间。
当晚，等别墅彻底陷入沉睡，我悄无声息地走进书房，用电脑查询了最近的航班信息。
田明宇这些年虽然心力交瘁，却从未动过我还清醒时的积蓄。
那张卡里的数字，足够我离开这里，在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几天后，是例行复诊的日子。
田明宇陪我坐在诊室里，将最新的诊断报告递给医生。
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屏幕亮起，我清晰地瞥见了那个跳动的名字——李安琪。
他看了眼屏幕，眉头微蹙，趁医生低头看报告的间隙，起身走到门外接听。
诊室里只剩下我和医生。
医生仔细翻阅着报告，脸上逐渐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抬头看向我，语气轻快：
“田太太，恭喜你！从各项评估来看，你的认知功能已经基本恢复正常，这真是奇迹！田先生这些年不容易，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可我却打断他的祝福：“医生，”
我望向诊室门外正压低声音讲电话的田明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异常。
“可以请您……先帮我保密吗？”
医生有些讶异。
我垂下眼睫，轻声道：“我想找个合适的机会，亲自告诉他，给他一个惊喜。”
医生闻言了然地笑了：
“当然可以。”
我弯起嘴角，捏紧裤子口袋里的老手机。
想起昨晚找手机和卡的时候，意外发现的离婚证。
那是我还痴傻的时候，李安琪哄我签下的离婚委托书，她替我和田明宇离了婚。
田明宇发现自己被骗着签下离婚协议，找出那份委托书的时候，
他还大发雷霆，质问李安琪凭什么替我和他离婚。
却被她一句“阳阳要上小学里，你难道还想让阳阳因为有个傻子妈妈被嘲笑吗？”堵了回来。
他沉默着，只让李安琪以后别再插手他和我的事。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那天之后，他依旧一如既往地照顾我，可却从未提过要和我复婚。
或许从那刻起，他就做好了选择。
我低头看着手机界面上显示机票订购成功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