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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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老师,来接我了!
我看着她已经花白的头发,泣不成声。
台上的雕塑被人再次推到,这次碾的粉碎。
场内所有电子产品都在屏蔽器的干扰下失灵。
按住我的那两人被人一脚踹开,痛得在地上打滚。
傅策眉峰拧成结,不悦道: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但无一人理会他的质问,反而收获了一拳暴击。
“没让你说话就闭嘴!”
傅策痛苦的捂着腹部,躺在地上弯成虾米状。
程雅惊呼上前,低声询问,在手机上敲着什么。
四年未见的老师苍老了许多,原本的黑发早已泛白,眼里满是疼惜的看着我。
我紧绷的肩膀猛地放松下来,脚步踉跄地朝她奔去。
我扑进她怀中,眼泪成串掉落,发泄着自己的委屈。
老师轻拍我的后背,母亲一般的关怀扑面而来。
“小时安,你放心,你受的委屈,为师会替你一一讨回。”
我不好意思的擦擦眼泪,摇头拒绝。
“不用麻烦老师,我想自己来。”
我走到傅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将婚戒砸在他面前。
“傅策,我们结束了。”
傅策听到这话猛地瞪大眼,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安安,你别开玩笑,这种话不能乱说。”
他挣扎起身,却也只抓住我一片裙角。
我眼角分给他一丝余光,平静道:
“你知道我从不拿这种事开玩笑。”
我揪出被他拽住的裙角,径直走向程雅。
傅策见状立马挡在她面前,却被我一脚踢开。
“我妈的遗体在哪?”
“时安,你在说什么?妈已经火化了啊?”
我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死死盯着程雅。
程雅梗着脖子,硬气道: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怎么知道….”
我一个耳光甩在她脸上,眼神狠厉的再次逼问。
“我问你,她在哪?说!”
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火气。
程雅被我看的打了一个寒颤,嘴硬的说着。
“你,你这是滥用私刑!我要告你!我的靠山马上就来了,你给我等着!”
说着她的视线转向老师,有恃无恐的开口。
“还有你这个老东西,一会有你好看的!”
傅策拧眉斥责,
“小雅,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很失礼!”
随后躬身向老师道歉,看着儒雅极了。
老师斜睨他一眼,淡淡开口。
“当初你就是被他这假模假样的给骗走了是吗,小时安。”
我瞬间觉得丢脸极了,闹了个大红脸。
傅策面色一僵,双手成拳。
“你是她什么人?我可从没听她说过自己有什么老师。”
一旁的警卫员呵道:
“闭嘴!她可不是你能打听的人!”
傅策面色瞬间阴沉下来,目光犹疑的看着我。
“你当初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师吗?你究竟瞒了我多少?!”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
“我从未瞒过你,只是你自己没发现。”
我揪着程雅的头发强令她抬头,抡圆了胳膊一下一下扇着她的脸。
“啪啪”的巴掌声回荡在整个大厅中,一开始程雅还在继续叫嚣,很快就扛不住开始求饶。
“在那里,那个雕塑里!”
6
她惊恐的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雕塑,生怕说慢了就要继续挨打。
老师身边走出两人将那雕塑一点点敲碎,露出里面尚未腐烂的脸。
我走过去小心翼翼伸出手,却不敢触摸。
一想到妈妈死了都不得安宁,刚才甚至还看着我在台上受辱。
我看向傅策,瞳孔微缩,心里的怒气像是要将我点燃。
我抬起手,狠狠朝他脸上甩去,却被傅策一把抓住。
他惨白着脸无奈开口:
“这点小事,有必要吗?”
“有必要。”
我命人将他制住,扒掉他的裤子,露出下体。
傅策立马惊慌的挣扎起来,再也维持不住那副淡然的样子:
“姜时安,你不能这么对我!”
台下不少富婆,见状立马开始调笑起来。
“哟,这尺寸可真不错,就是不知道技术…怎么样。”
我勾起一抹浅笑,与展览那天的他如出一辙。
“这位姐姐感兴趣直接试试不就知道了。”
富婆也不客气,直接上台动手。
傅策红了眼眶,求我放过他。
我被他逗得咯咯直笑,随即冷了脸。
“那我求你的时候,你放过我了吗?”
看他痛苦崩溃的模样,我心里舒坦极了。
程雅惊恐的后退着,忽然她眼前一亮,喜滋滋的跳起来招手。
“哥哥!我在这!”
“姜时安,你等着被扒光展示吧!”
程雅眼里满是幸灾乐祸,得意道:
“我程家有钱有权,哥哥程颂更是A市首富,你马上就要完蛋了,连同你那个老太婆老师。”
我一巴掌狠狠抽在她脸上,立马更肿了几分。
“你可以说我,但不能侮辱老师!”
程颂看到妹妹被打,想对我动手却被人拦住。
“竞敢拦我?!好啊,来人!扇烂这个贱人的脸!”
程颂一挥手,几十名保镖鱼贯而入,不过几秒钟就全部倒在门口。
程颂这才看到老师,绷着脸冷声开口。
“老太婆!我劝你不要太嚣张,A市是我程家的地盘,得罪我你就别想安宁。”
“只要扇烂她的脸,我就暂且放过她,否则我就让你们在A市待不下去!”
他居高临下,神情倨傲的等着老师和我让步。
老师不屑的轻笑一声,
“你觉得此时此地你有什么谈判的资本?凭这些根本进不来的保镖吗?”
“别说你程家,就算A市市长站在我面前,也得矮我三分。”
程颂脸色未变,程雅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好大的口气,你这牛吹的简直是要上天了!”
“我早就调查过姜时安,她高二就辍学失踪了几年,再出现就是个普通的大学老师,你能是什么厉害人物。”
说着还翻了个白眼。
可她不知道的是,我不是辍学,而是被特招进特殊学校进行培养。
老师更是学术泰斗,只是平常比较低调不怎么出现罢了。
听着这些叫嚣,我只觉得好笑。
说话间,程雅已经来到傅策面前一把拉开那个富婆,声音尖利的叫喊着。
“松开!你不配碰老师?!”
傅策此时面色惨白,一副被人蹂躏的可怜样。
我微微点头,两人松开傅策。
失去桎梏后他立马将裤子穿上,看向我的眼中夹杂着愧疚和愤怒。
程雅去扶他,反被他一把推开。
“走开!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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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雅闻言,面色瞬间变得雪白,满眼泪花。
“老师,我不是故意隐瞒身份的,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才…..”
傅策对她早没有了往日的温柔,
“你骗我的又岂止这一件事!”
“岳母待我如亲子,你说会善待她,我才将她的遗体给你做模型。”
“可你竟然将她封在雕塑里,你这是在侮辱她,更是在玷污艺术!”
他走到我面前,想伸手拉我,但看着我冷漠的眉眼,只能僵在原地。
沉默了好一会,才压低声音,语气小心翼翼又带着讨好。
“对不起,之前是我太混蛋了,我不敢奢求你马上原谅…我只是想跟你说句抱歉.
还有…我不想失去你。”
程雅听见这话,瞳孔猛地一缩,像炸了毛的猫扑过来,指甲几乎掐进傅策的胳膊里。
“什么意思?你不想失去她,那我呢?”
傅策皱眉后退,“你当然是我的学生。”
程雅先是一愣,转眼间眼神狠厉。
“你撒谎!那个老师会在结婚纪念日的时候抛下妻子和学生在一起?!
而且我生日你还专门给我举办生日宴,发朋友圈祝福。
你说,“又陪你长大了一岁。”
现在,你和我说你只拿我当学生?”
此时,程家的大靠山,市委书记来了。
身后还跟着执法队,手里拿着真枪实弹的进来了。
他一进来就注意到门口的警卫员,双方立马剑拔弩张,警卫员们警惕的看着对方手里的枪。
程颂、程雅兄妹二人立马跑过去,程雅更是仰起红肿的脸。
“舅舅,我的脸好痛,你快把他们都抓起来!”
“而且这个老太婆连您都不放在眼里。”
程颂也在后面添油加醋,
“那女人当着我的面都敢给小雅巴掌,还有我带来的人也全被他们打出去了。”
他抬手指向我,中年男人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扫向我,随即看向老师,扬起一抹客气的笑。
“老人家,我虽不认识你是谁,但你想必也不是普通人。”
“各退一步,让她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老师闭目养神,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你能过去,我这过不去。”
老师抬眼看向程雅,眼神里的威压令程雅瑟缩了一下。
“该道歉的人是她,而不是时安。”
中年男人立马变了脸色,口中威胁的话倾泻而出。
“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你的人再厉害又怎么样,还能快的过枪不成。”
老师轻嗤一声,下一秒,对方手里的枪全都落到了警卫队手里。
他面露惊诧,不由后退两步。
“你是什么人?!”
老师站起身,亮出自己的证件。
男人不敢置信的看着老师,脸“唰”的一下白了。
“孟,孟院士!是我眼拙,竟然没认出您来,还口出狂言。”
男人此时谄媚讨好的样子,哪还能看出前一秒的高高在上。
他一边说着一边扇着自己巴掌,还压着程雅和程颂跪下。
“还不快点道歉!”
程家兄妹一脸不愿,但就算再蠢此时也看出了老师身份不一般。
于是乖乖跪下道歉。
老师移开步子,淡淡开口。
“不是给我道歉,我又没受欺负。”
中年男人踢了一下脚边的程雅,示意她给我道歉。
程雅气结,怨毒的看了我一眼,不情不愿的说了声“抱歉”。
我冷哼一声,
“你对我做的事情,一句抱歉就想抹消,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老师,这种以权谋私的人一般是怎么处理?”
“哦,还有程雅侵犯我的个人隐私、肖像权;侮辱、毁坏尸体。”
一直站在我旁边的傅策此时却开口求情。
“时安,小雅还年轻,你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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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目光冷冽的盯着他,“你以为这些罪里没有你吗?没有你的帮助,哪一个她也干不成。”
“你,才是最大的主谋!老师,咱们走吧。”
老师带着我离开,只留下句:“等通知吧。”
这四个字打碎了中年男人的所有幻想,瞬间瘫倒在地。
心里不由懊悔,为什么要掺和这趟浑水!
在老师的授意下,关于我的所有网络信息都被抹除。
曾经传播我信息的人也纷纷受到警告,删除底片。
危机解除后,老师先回了基地,我留下处理好妈妈的后事再过去。
我抱着妈妈的骨灰走出灵堂,傅策立马迎上来。
如今的他满脸胡茬,不修边幅,哪还能看出是曾经那个儒雅俊秀的艺术家。
我无视他径直离开,他亦步亦趋的跟在我身后,嗓音沙哑。
“安安,我陪你一起去吧,我想送妈最后一程….”
我目光冰冷的看着他,警告着:
“你也配?如果不是你,妈早就下葬了,上次下葬的时候你又在哪?”
“别装了,看着就让人恶心!”
傅策拉住我的手,跪下哀求。
“我知道错了,安安,我那时候被她骗了,我…”
“够了!”
我猛地抬手推开他,力气大得让他身形一晃。
“离我们远点,别脏了我妈的轮回路。”
傅策僵在原地,低下头嘴唇嗫嚅着还想再说什么,但我已经离开。
我将骨灰放进墓地,摸着墓碑上的笑颜,轻声道:
“妈妈,我就要回基地了,你放心去吧。”
我送完最后一批亲友,转身就撞见怒气冲冲的程雅。
“姜时安,都是因为你老师才不喜欢我!害我被舅舅和哥哥责怪,去死吧你!”
我还没反应过来,程雅手里的钢管已经朝我打来。
我下意识闭眼,却没等来预想中的疼痛。
只听见“咚”的一声,紧接着时傅策倒抽冷气的声音。
我猛的睁开眼,就见傅策挡在我身前,程雅手里的钢管正结结实实的砸在傅策的右臂上。
他的右臂正诡异的弯曲着,滴着血。
“傅策!”我和程雅同时惊叫出声。
傅侧疼的脸色发白,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但还是死死护着我。
“小雅,你有什么冲我来,别碰她。”
程雅慌乱的丢掉钢管,有些语无伦次夹杂着愤怒。
“我…我不是要打你,我是教训她!是她害你成这样的!
而且她让你颜面尽失,你还护着她?!”
她想上前扶傅策,却被傅策挥手推开。
“是我自己要护着她的,那件事更是我欠她的!”
程雅看着傅策护着我的模样,蹲在地上抱着自己哭起来。
“为什么?明明我们才是天生一对,你却偏要和她在一起?我到底哪里不如她?”
傅策没回答,只是疼的弯下腰,左手捂着受伤的胳膊。
“我送你去医院。”
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9
将傅侧送进手术室,我坐在门口的椅子上。
程雅追到医院,看着手术室的红灯,怨毒的看着我。
“都是你!你毁了他的名声不够,还要毁了他的事业!”
“你就是个扫把星!克死亲爸,害死亲妈,没了孩子!”
“说不定下一个被克死的,就是你那位好老师!”
听到最后一句,我再也压抑不住怒火,掐住她的脖子将她狠狠抵在墙上。
程雅的脸瞬间涨红,双脚不由自主地踮起。
呼吸困难令她奋力挣扎起来,张牙舞爪的朝我抓来。
我一膝盖顶向她的腹部,她疼的呲牙咧嘴。
“贱人!你给我等着!我舅舅不会放过你的!”
“他现在自身难保,哪有空管你这个侄女。”
我冷哼一声,松开手。
程雅滑落在地,捂着喉咙咳嗽起来。
她指着我的手气的发抖,费力的发出气声。
“等老师出来,看到你这么对我,一定会替我出气的!”
我抬起脚,程雅吓的浑身一颤。
“你你!你还想做什么!你再敢动手,我就把找人把你抓起来!”
我在她面前蹲下,轻拍她的脸。
“你放心,你还不配我脏了自己的手。你犯的罪自有律法来惩治。”
程雅不由地咽了咽口水,扶着墙勉强起身。
“姜时安,你给我等着,我今天受的伤定要你百倍奉还!”
说完,眨眼间就跑的没影了,生怕我追上去。
傅策出来后,医生说他伤到了神经,会影响右手的灵活度。
这对一个雕塑家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对于傅策这样一个为艺术痴狂的人,无法创作,比杀了他还难受。
我虽然唏嘘,但并不心疼。
伤害我,保护我,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再一次见到傅母,她看我的眼神有怨有愧。
“你们怎么闹成这个样子?先是他把你…如今又毁了手,真是造孽!”
“罢了,他也算是偿还了,你们以后好好过就行。”
我平静的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没有以后了,我要离婚。”
傅母先是愣住,眼底的心疼转为错愕,随即变为愤怒。
“离婚?他为了就你连最珍贵的手都毁了!难道还不能抵消吗?”
“他的手又不是我打断的,人也是他招惹的。”
“若不是他,我妈怎么会摔下楼梯?!我也不会成了没妈的孩子。”
我压抑着怒气,低吼反驳。
“如果不是他,我不会退出实验,也不会没了孩子,更不会被人踩在脚下肆意侮辱!”
“傅策的手只是不如以前灵活,不是没了手,可我唯一的亲人没了!就连她的遗体也因为他被人侮辱!我怎么能原谅!”
傅母被我吼的发愣,眼中闪过一抹愧疚。
“可他是真心爱你啊!你难道就不能放下吗?”
我深吸一口气,说出早已确定的答案。
“不能。”
傅母气结,指着我准备开骂就传来傅策的声音。
“妈!”
那天,傅策和傅母争论许久。
他红着眼让我不要放在心上,
“我已经困了你太久,久到我都忘了你曾经的模样。”
“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当初的誓言。”
我恍然,思绪回到他向我求婚那天。
他手捧我最爱的茉莉花,眼里心里只有我一人。
“我会把你捧在手心,一辈子对你好。”
当初明明那么相爱,如今互相伤害,走到这一步。
我自嘲一笑,没有多说,只是把离婚协议放在他面前。
他目光微凝,拿起笔又放下。
“我们…真的再没可能了吗?”
我抿唇,看着他打着石膏的胳膊,淡淡开口。
“看在胳膊的份上,过去的一切一笔勾销。”
“而我们,碎了的雕塑即便修复也终有裂痕。”
他咬牙,声音哽咽。
“明白了。”
眼泪砸在纸上,晕开一片墨迹。
但我不会回头了。
后来,程雅被警察抓走拘留,程家舅舅被革职查办。
而程家没了这个靠山,很快便被蚕食殆尽。
当初那个装贫困的小姑娘,成了真的贫困生。
曾经那个颇具盛名,受人爱戴的傅大艺术家再也做不出满意的作品,沦为平庸。
而我则回到实验室,继续我的研究,外界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直到我作为专家回学校指导课题时,再次遇到了傅策。
这时的他身上早没了以往的清高,多了几分烟火气。
看着他从曾经的创作者变为指导者,我有些感慨的看着教室里的他。
他似乎察觉了什么,抬头看过来。
但我已经离开了。
他从学生们口中得知,是我曾经来过。
他释然一笑,并没有追上来。
我也已经坐上回基地的车,翻看着新的选题。
“神经修复?就这个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