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到刚才两人见面时贾蓉那复杂的眼神,顿时浑身起鸡皮疙瘩。
看来这礼教森严的表象下,暗地里的风气远比想象的更混乱。
“早就听说你们东府养了不少男宠小厮,看来是真的?”
贾瑛淡淡问道。
贾蓉不说话,算是默认。
贾瑛心中感慨。
难怪红楼里,贾蓉和秦可卿成亲多年没有子嗣,连妾室也没有动静。
平时只知道贾蓉和贾蔷等人关系暧昧,没想到,他身为宁国府嫡长玄孙,竟有这样的癖好。
难怪贾珍动不动就当众打他。
“那你打算怎样?”
贾瑛随口又问。
弯的就是弯的,掰也掰不直。
贾蓉舔着脸笑道:“三爷,看在我通风报信的份上,您就帮帮我吧~”
“我真是受够了我那混账父亲!”
“明明是他自己看上了秦业的闺女,偏要我来替他背这个黑锅,简直不把我当人看!”
说到这儿,贾蓉越说越气愤,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平时打我骂我,甚至纵容下人朝我吐口水,我都忍了!”
“如今他变本加厉,要把这样的脏名扣到我头上!”
“我实在忍不下去了!”
真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
更何况贾蓉身为宁国府嫡长玄孙,在外风风光光,回到府里却连做人的尊严都没有,连下人都敢轻贱他。
这一切,全因贾珍的暴虐与专横。
前些日子贾瑛接连痛打贾赦、贾珍的事,深深触动了他。
什么父子伦常?
就是天王老子,也休想再欺负他!
“那你打算怎么做?”
贾瑛看着眼前这个生了反骨的侄子,心中暗想:日后大观园遭劫,会不会和贾蓉、贾蔷二人有关?
否则京畿重地,怎会有贼寇如此猖狂?
看来贾蓉这反心,不是一天两天了。
贾蓉想凑近贾瑛耳边说话。
可贾瑛知道他有龙阳之癖,立刻抬眼一瞪。
贾蓉只好讪讪退后半步。
“我、我想着三爷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能不能上奏革了我父亲的职?”
“他暗地里干了不少混账事!”
“将来若能得到爵位、族长大权,我一定对三爷感恩戴德,什么都听您的!”
“您指东,我绝不向西!”
贾蓉急切表达忠心。
显然,他觊觎宁国府的地位与家产早已不是一天两天,什么父子之情,早已不顾。
贾瑛轻轻点头,思虑片刻,只说:
“好说。”
“不过这件事,得等皇上南巡回来再议。
你要想办法把婚期往后拖一拖。”
“到时候,我自有安排帮你。”
古时候大家族的婚事,流程繁琐。
从提亲、合八字到定亲下聘,少说也要一年半载。
贾蓉一听,顿时喜上眉梢。
“三爷放心!贾珍那边若有什么动静,我一定最先报告给您!”
“祝三爷此行随驾平安,早日升官晋爵!”
贾瑛默默点头。
又鼓励了贾蓉几句,暗示他将来必能继承爵位。
把贾蓉哄得心花怒放,满口称是。
回到后院,贾瑛心道:秦可卿如此佳人,绝不能毁在贾珍父子手中。
必须在贾蓉与秦可卿婚事未定之前,将这事处理妥当。
贾瑛见到王熙凤,有意无意地提起贾蓉的偏好。
王熙凤轻哼一声,提醒贾瑛尽量少与贾蓉往来,话虽未明说,意思却很清楚。
贾瑛默默点头,算是确认了此事。
薛蟠、贾宝玉、秦钟、蒋玉菡、贾蔷、贾蓉……这些人似乎都偏好男风,真是令人侧目。
“怎么?你可不能动歪心思!”
王熙凤见贾瑛一时沉默,以为他也动了那样的念头,心头一紧,“千万别学那些人胡闹!”
“大不了以后你想纳妾就纳妾,就是不准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
“我?”
贾瑛指着自己,失笑道:“我的好 ** 奶,您就别取笑我了。”
人各有志。
他虽然不会看不起贾蓉等人的偏好,但他自己的志向,与贾蓉并不相同。
等皇上南巡归来,必须设法扳倒贾珍。
庆隆帝南下巡视,虎贲中郎将、神武将军等领兵护驾。
贾瑛担任先锋大将,早在圣驾出发前半月,便已带兵先行,沿途开道,声势浩大。
一路上,贾瑛率万余步骑,逢山开路、遇水搭桥,高举旗号,张扬而行。
沿途山贼盗匪闻风远遁,都知道是圣驾将至,无人敢触天威。
所经州县官员纷纷奉承巴结,不少流民匪寇被提前驱散,竭力营造太平景象。
坤元宫中,太上皇承德帝半合双眼,虽年事已高,那龙目却仍锐利,透着久居上位的深沉与威严。
殿中只有王子腾与北静王水肃立阶下。
北静王水溶,身为昔日四王八公之后,因有皇家血脉,至今仍袭郡王爵位。
承德帝缓缓开口:“陛下车驾已备,虎贲中郎将贾瑛所率前锋不日将抵河间,看路线应是先至金陵,再转水路向东,巡视沿海。”
“南安郡王与粤海将军正领兵征讨藩贼,沿海一带防务几乎空虚。”
水溶与王子腾闻言,目光皆是一凛。
二龙相争,风云再起。
承德帝身为太上皇,对庆隆帝的作为愈发不满。
当年他曾两度废黜太子,最终却是庆隆帝继位。
太上皇原以为自己时日无多,不料这些年来精神反而越来越好。
看着自己看重的皇长孙元胤渐渐长大,甚至能独当一面、担起重任,太上皇心中不由生出一念:让昔日废太子的儿子继承大统。
元胤在废太子被贬之后,一直由承德帝亲自带在身边教导,两人之间感情亲近。
身为皇长孙,元胤在礼法上有立长的传统,承德帝也希望储君之位能重归正统。
废太子已难成大器,所幸皇长孙这个“年轻的希望”
却格外出色,深得太上皇喜爱。
殿下,王子腾与水溶对视一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安。
一位是当朝郡王,一位手握兵权,此时却初次露出惧色。
谋害天子,拥立皇长孙?事成便是从龙大功,事败就是谋逆死罪!
北静王水溶虽年轻,却很快冷静下来,低声道:“即便粤海将军与南安郡王不出兵,陛下南巡仍有北军八校六万步骑随行,南宫禁卫也有万余。
北军八校里的骁骑营,是曾随贾瑛在清河大破金兵的精锐。
虎贲中郎将贾瑛悍勇难敌,神武将军冯唐久经沙场,这两人不聚十万大军,难以抗衡。”
听水溶夸赞贾瑛,王子腾冷哼一声,不服道:“贾瑛贪功冒进,不过一介莽夫,有什么值得忌惮?王爷何必抬高他人,灭自己威风!”
一提起贾瑛,王子腾便咬牙切齿。
“不必过虑。”
承德帝摆了摆手,苍老的脸上肌肉微动,低语道:“茜香国国主已答允暗中协助。
你们要设法接应从青州上岸的茜香武士,选一处易攻难守的必经之路。
事成之后,不可取陛下性命,只软禁于宫中。
若事败,立即派兵灭口。”
茜香国是东海岛国,数十年前受大乾册封为属国,两国通商频繁。
但近年……
大乾兵力薄弱,边防治安混乱。
不少茜香流浪武士与沿海豪强勾结,沦为贼寇,四处劫掠。
甚至牵连不少地方官员。
渐渐酿成难以收拾的局面。
沿海百姓称他们为倭寇。
王子腾暗暗叹息,心想太上皇真是年迈糊涂了。
狮子搏兔尚需全力!
何况面对的是当今天子庆隆帝?
怎能不伤性命?
只软禁?
王子腾面无表情地领命,内心却对太上皇的指令不以为然。
成王败寇,生死之争。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岂能留情?
难道还想造成三龙同朝的荒唐局面?
一旦太上皇驾崩,
别说被囚的废太子性命难保,
就连皇长孙元胤也危在旦夕!
河间。
大批兵马涌入城门。
河间地方官员纷纷出城迎接。
轰隆隆——
铁蹄踏过冰冷地面,百姓纷纷躲避,不敢抬头。
为首将领身穿暗金色火烈锁子甲,披风猎猎。
狮盔银缨,英姿勃发。
身后紧随着十八名黑袍亲卫。
正是为皇帝南巡开路的贾瑛。
“律律律——”
贾瑛见河间官员相迎,无意摆谱,随即下马。
城门前一名年轻男子,满身横肉,儒服几乎撑裂,却面白无须,显得滑稽。
“在下南安王世子吴熊,拜见武威伯!”
小胖子堆笑上前。
贾瑛不由想起他父亲,同是四王八公之后,勉强承袭南安郡王爵位,如今在越州屡战屡败。
这位吴熊世子也一无所成,从未上过战场。
眼看郡王爵位到他这代就要到头了。
“有劳世子远迎!”
贾瑛礼节回应。
吴熊随即引见身后地方官员,一一介绍。
之后更攀起交情:
“说起来我们祖上也是世交!”
“你我应以兄弟相称!”
吴熊笑容满面,神态诚恳:“贾将军一路护送陛下辛苦了!本世子已备好酒席与佳人,专为贾兄接风,还望赏光!”
贾瑛面上含笑,心中却冷然:这般虚情假意的世交,实在可笑。
日后南安王战事失利,竟想出和亲的下策,偏偏选中贾府三小姐探春——那般才情出众的女子,最终远嫁异域,皆因南安王府一念之间。
“世子盛情,贾某岂敢推辞?”
贾瑛客套应道,“还请引路。”
沿途所遇官员世族,无不趋炎附势,排场浩大如迎钦差。
夜色渐深,河间最负盛名的风月楼中乐音袅袅,来自江南的舞女翩跹起舞,腰肢纤细如柳。
吴熊连连击节称叹。
“将军可知扬州瘦马?”
他笑问,“这些舞姬皆出自扬州画舫,不知多少文人贵胄为博她们一笑而掷千金。”
所谓“瘦马”
,实是江南青楼买来贫家幼女,自幼教习才艺,长成后转卖为歌姬。
这般风气,在江南画舫业兴盛之下愈演愈烈。
酒过数巡,席间宾客渐失礼节。
贾瑛被舞姬连连劝酒,正觉昏沉之际,一名亲兵近前低语:“圣驾改道,驻于高阳。”
贾瑛心头一凛——此非原定路线。
而吴熊仍不住命人斟酒,似有意灌醉他。
“好,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何图谋。”
贾瑛心念一转,佯装大醉,伏案不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