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手机听筒里，陈主任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和一丝探究。
“哦？给我带来更大的惊喜？小沈，你这话我可就好奇了。”
“到时候您自然会知道。”我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或许，还能为您的研究中心，扫清一些不必要的障碍。”
陈主任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语气郑重了些。
“潘如故在系统里经营多年，根深蒂固，你……小心。”
“谢谢陈主任，我心里有数。”
挂了电话，我看着屏幕上那条来自“卫健委人事科”的短信，指尖微微发烫。
“沈裕宁同志，请于下周一上午九点，至我单位医疗质量监督管理科报到。”
报到。
这个词真是妙不可言。
一周后，我踩着点踏进卫健委大楼。
光洁的地板反射着顶灯，空气里弥漫着机关单位特有的、混合着打印墨粉和沉闷空调风的味道。
与我熟悉的消毒水气味截然不同。
医疗质量监督管理科的办公室在七楼。
科长姓张，是个看起来四十出头、面容和善却眼神精明的男人。
他热情地接待了我，亲自给我泡了杯茶。
“小沈啊，欢迎欢迎！你的情况，上面已经打过招呼了。”他压低了声音，意有所指，“你是特殊人才引进，我们都盼着你来加强我们的专业力量呢。”
我接过茶杯，道了谢。
“谢谢张科，我会尽快熟悉工作。”
“不着急，不着急。”张科长笑着摆摆手，“你先熟悉一下环境，了解一下我们科室的主要职能。”
他指了指办公室角落一个空着的工位。
“那是你的位置。电脑、内部系统权限都已经开通了。”
我走到工位前坐下，打开电脑。
屏幕上，内部办公系统的界面简洁而冰冷。
我的目光落在“待办事项”列表里，排在第一位的任务标题上——
【关于对市第三医院（潘如故任院长）进行年度医疗质量专项飞行检查的通知】。
心脏，猛地一跳。
这么快？
不，这绝不是巧合。
是那个“上面打过招呼”的安排，已经启动了。
“小沈啊，”张科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似乎刚接完一个电话，脸色有些微妙，“你看，这任务说来就来了。”
他走到我桌边，将一份纸质文件放在我面前。
正是屏幕上的那份检查通知。
“这次飞检，由你担任检查组组长，全权负责。”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怎么样，有压力吗？”
我拿起那份还带着打印机温度的文件。
纸张边缘，微微割手。
“没有压力。”我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稳，“我会严格按照规章流程执行。”
张科长似乎松了口气，又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年轻人，有担当！检查组人员你可以在科内协调，需要什么支持，直接跟我说。”
他顿了顿，像是随口一提。
“对了，三院的潘院长，听说是个很‘能干’的干部，你们……之前认识吧？”
来了。
试探果然在这里等着。
我面色不变，甚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带着点疏离的疑惑。
“认识。在我被三院以‘重大手术失误’为由辞退，并被吊销执业证书之前，他是我的院长。”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几个原本在竖着耳朵听的同事，立刻低下头，假装忙碌。
张科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自然。
“唉，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现在你是代表卫健委下去检查，身份不同，要秉持公心。”
“我明白。”我点头，“公事公办。”
他满意地走了。
我重新将目光投向屏幕，点开了内部资料库。
输入关键词：“市第三医院”、“潘如故”、“医保基金使用”、“高值耗材采购”、“医疗事故记录”。
庞大的数据流开始在屏幕上滚动。
冰冷的数字，冗长的报表，看似合规的流程记录。
但我知道，魔鬼藏在细节里。
比如，那几笔指向不明、数额巨大的医保结算异常。
又比如，那几个频繁出现在高值耗材采购清单上的、并不知名的供应商名字。
还有，那些被标记为“已妥善处理”、“患者无异议”的微小医疗纠纷档案。
它们安静地躺在数据库深处，像被尘埃覆盖的定时炸弹。
而我，即将成为那个手持清扫工具，并精准找到引线的人。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新信息。
来自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沈医生，听说你高升了？恭喜。关于潘院长和林副主任的一些‘小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聊聊？”
我的指尖在回复框上停顿了片刻。
鱼，开始自己往船上跳了。
第一条，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