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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2

5

晚会现场,灯火辉煌。

我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裙,端坐在一架三角钢琴前。

这是今晚的重头戏——“互动式艺术创作”。

爸爸在后台,正唾沫横飞地向身边的投资人张总吹嘘。

“张总,看到没有?这才是真正的互动!我们定义的不是成长,是艺术!”

“这首钢琴曲,每一个音符的快慢、强弱,都由观众实时投票决定!我的女儿,就是他们手中最完美的乐器!”

张总挺着啤酒肚,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林总,这个概念很好。等节目结束,芯片的独家版权,国外那边已经很有兴趣了。”

爸爸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了一起。

“那是自然!这可是划时代的发明!”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我的手指,开始在琴键上翻飞。

一串串音符流淌而出。

时而激昂,时而舒缓,时而高亢,时而低沉。

杂乱无章,毫无美感。

但在观众看来,这是他们亲手创造的“神迹”。

直播间的满意度,一路狂飙到99%。

打赏金额,也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

爸爸和张总在后台看着数据,激动地碰杯庆祝。

就在乐曲被推向最高潮,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场虚假的狂欢中时——

我的手指,突然“失控”。

“铛——!”

一个无比刺耳、尖锐的杂音,撕裂了整个会场和谐的“乐章”。

所有人都愣住了。

直播间的满意度,瞬间从99%断崖式下跌。

满屏,都是血红色的弹幕。

“惩罚!”

“惩罚她!”

“怎么回事?居然弹错了!不可原谅!”

“惩罚!惩罚!惩罚!”

爸爸气急败坏的声音在耳机里炸响。

“林晚星!你这个废物!你在干什么!”

为了挽回局面,他几乎是吼着下达了指令。

“启动最高级别惩罚!‘神经灼烧’!立刻!”

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从我后颈的芯片处传来,蔓延至全身。

我配合着,发出一声凄厉到足以刺破耳膜的惨叫。

身体剧烈地抽搐,从钢琴凳上摔了下来,倒在地上。

然而,就在同一时间。

会场的所有大屏幕,包括全球三亿观众正在观看的直播流,画面突然被切断。

我的第一视角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后台监控室的画面。

画面上,我爸正举着酒杯,满面红光地对张总说。

“这个废物终于要成年了,芯片的版权可以卖了。到时候,我们赚的钱,够我们花十辈子!”

我没有失误。

更没有被惩罚。

那一声惨叫,是我装出来的。

为的就是在我攻破防火墙的瞬间,用我最痛苦的表演,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爸爸惊恐地看着突然切换的屏幕,疯狂地敲打着面前的控制台。

“切断!快给我切断!”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所有的权限,都被锁定了。

屏幕上,弹出了一个巨大的窗口。

上面,只有一行字。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爸爸。”

6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爸爸嘶吼着,一脚踹翻了身边的技术员。

“抢回控制权!快!”

但所有人都被锁死在了自己的系统之外,只能眼睁睁看着屏幕上那段罪恶的对话循环播放。

地上的我,停止了“抽搐”。

我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

我身上的所有灯光,在这一刻全部熄灭。

唯有一束追光,从天而降,精准地打在我的身上。

我走上舞台中央,拿起主持人留在那里的话筒。

用一种他们从未听过的,冰冷而清晰的声音,开口说道。

“各位‘云父母’,过去十八年的表演,你们看得还尽兴吗?”

全场死寂。

直播间三亿观众,弹幕在这一刻都停止了滚动。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得说不出话。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继续说道。

“你们把我当成电子宠物,用你们的投票和打赏,决定我的喜怒哀乐,甚至我的生死。”

“你们以为,你们是掌控一切的‘神’。”

“但你们好像忘了,我爸在节目第一天就介绍过。”

“这枚芯片,不仅能向外发射信号,也能……向内接收。”

“你们用网络囚禁我,而我,则利用这无处不在的网络,学会了足以颠覆你们一切的知识。”

我的话音刚落,大屏幕上的画面再次切换。

这一次,是这些年来,我秘密收集的所有证据。

爸爸如何利用我的名义成立慈善基金,然后将九成的打赏金都挪用进自己口袋。

还有他如何与投资人张总密谋,计划将芯片技术卖给国外非法组织。

他如何在地下室里虐待那些被淘汰的、备选的“实验体”儿童。

那些视频,比任何恐怖片都要惊悚。

每一条,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直播间的弹幕,终于再次爆发。

但这一次,不再是血红色的“惩罚”。

而是充满了惊恐、愧疚和愤怒的白色文字。

“我的天……我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真相是这样……”

“报警!快报警!这是魔鬼!他们都是魔鬼!”

后台,爸爸彻底崩溃了。

他看着屏幕上自己的罪证,面如死灰,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巴掌大小的紧急控制器。

他面目狰狞地指着我,疯狂地吼道:

“你以为你赢了?林晚星!你这个孽种!”

“我还有最终的‘格式化’程序!我要让你变回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痴!让你永远做我的作品!”

说完,他狠狠地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按钮。

我应声倒地。

双眼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四肢瘫软。

爸爸见状,发出了癫狂的笑声。

“哈哈哈哈!看到了吗!你永远是我的作品!你斗不过我的!”

但下一秒。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因为他自己的脖子后面,一个控制芯片的指示灯,亮了。

我倒下的瞬间,完成了最后一条指令。

信号对调。

7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取代了爸爸的狂笑。

一股强烈的电流,通过了他自己的身体。

他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在地上疯狂地抽搐,口吐白沫。

我从地上站起来,再次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我冷漠地看着他,就像看一个跳梁小丑。

“那不是格式化按钮,爸爸。”

我的声音通过话筒,清晰地传遍全场。

“那是‘父女情深,感同身受’模式。”

“你不是一直说,你为我做的一切,都是感同身受,都是为了我好吗?”

“现在,机会来了。”

“从此刻起,观众的每一次投票,都将由你来亲自承受。”

我话音刚落,大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全新的投票选项。

【请选择林建国的惩罚方式:】

【A. 神经灼烧】

【B. 众目睽睽下狂扇自己耳光】

【C. 冰水灌顶】

被欺骗、被利用、被当成帮凶的亿万观众,此刻的愤怒化作了复仇的狂潮。

投票通道开启的瞬间,选项A的得票率,就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速度,直接飙升到了100%。

“不……不要……”

爸爸在地上痛苦地哀嚎,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我捡起他掉在地上的那个红色控制器,随手扔在地上。

然后,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各位,你们一直想要掌控一个生命,体验当‘造物主’的感觉。”

“现在,机会来了。”

“尽情享受吧。”

在全网的注视下,爸爸被他自己创造的系统,反复电击。

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哀嚎,求饶,丑态百出。

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造物主”,如今成了最卑微、最可笑的玩物。

而那些曾经为他的“教育理念”而疯狂的观众,现在正用同样的热情,将他推向地狱。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

我的视线,越过混乱的人群,落在了贵宾席上。

那个面色铁青,但依然强作镇定的男人——张总。

我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爸爸只是个被推到台前的小角色。”

“真正的‘神’,还没开始他的表演呢。”

就在这时,会场的警报声突然大作。

所有的出口,“轰”的一声,被厚重的防火门瞬间封锁。

我微笑着看向脸色剧变的张总。

“别急着走啊,张总。”

“第二幕,才刚刚开始。”

8

会场内一片混乱。

顾言反应极快,他团队里的人配合着冲破保安的阻拦,打开了几个紧急通道,放了警察进来。

爸爸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戴上手铐。

他一看到警察,立刻疯了一样指着贵宾席上的张总。

“是他!都是他设计的!他才是主谋!”

“他要用这个技术控制所有人!我只是他的傀儡!是他逼我的!”

张总不屑地冷笑一声,身边的两个黑衣保镖立刻将他护在中间。

他理了理自己昂贵的西装领带,对走过来的警察说:“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你们也信?”

“我只是个受邀的投资人,对林先生的家庭教育悲剧,深感同情。”

带队的警察看着张总,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张总的社会地位和影响力太大了,他背后的法务团队,是警局最不想招惹的对象。

现场的法律程序,似乎陷入了僵局。

张总见状,嘴角勾起一抹轻蔑。

他准备在律师的陪同下,从特殊通道离开。

经过我身边时,他停下脚步,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小姑娘,游戏玩得不错。”

“但你动不了我。这个世界,不是你这种小孩子能懂的。”

我没有理他。

我只是转头,对身边的顾言说:

“帮我接通全球新闻发布会的信号。”

顾言一愣,随即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图。

他马上拿出手机,让他的公关团队动用所有资源。

几分钟后。

我的脸,出现在了全球各大新闻媒体的直播信号中。

时代广场的巨幕上,东京涩谷的街头,伦敦皮卡迪利广场……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这张苍白而平静的脸上。

我对全世界说:

“大家好。”

“今天,我将向各位展示一项足以改变人类未来的技术。”

“而它的真正创造者,这位想成为‘神’的男人,张总,就在我身后。”

正准备离开的张总,脚步猛地一顿。

他回过头,看着大屏幕上我的脸,又看了看周围那些闪烁着红点的直播摄像机。

他那张永远波澜不惊的脸,终于,变了颜色。

9

“大家看到的这枚芯片,它的官方名称是‘互动式成长辅助系统’。”

我当着全世界的面,将芯片的全部技术资料,包括那些被刻意隐藏的接收功能和后门漏洞,全部公开。

“这项技术,本可以用于帕金森症的治疗,可以帮助残障人士重新行走,可以革新我们的学习方式。”

“但在张总的计划里,它只有一个用途——监控和奴役。”

话音刚落,大屏幕上出现了张总公司内部服务器的完整结构图。

复杂得如同迷宫。

我平静地解说着,像一个资深的IT工程师。

“在过去三年里,我利用直播信号那微不足道的上行带宽,悄无声息地,将他的整个商业帝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肉鸡’网络。”

“我成了他网络世界里,一个看不见的幽灵。”

屏幕上,开始滚动播放我找到的一切。

他与各国非法武装的军火交易记录。

遍布全球的洗钱网络证据链。

以及他那个最疯狂的计划——向全球顶尖富豪兜售“定制化子女”服务。

购买者可以像玩游戏一样,定制自己孩子的性格、天赋、甚至长相,然后通过芯片,实现完全的控制。

这份名单上,赫然出现了许多国家的政要和巨富的名字。

整个世界,一片哗然。

张总面如死灰,浑身颤抖,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

我亮出了最后的王牌。

“为了防止他的商品们像我一样失控,张总在他的每一枚芯片核心里,都植入了一个名为‘潘多拉’的后门程序。”

“一旦激活,就能彻底摧毁芯片持有者的大脑,让他们变成真正的植物人。”

“而我,找到了这个程序的最高权限。”

我举起手中的一个小型终端,对着镜头。

“现在,我可以一键销毁所有芯片,让你这上百亿的投资,瞬间化为乌有。”

我顿了顿,露出了一个堪称恶魔般的微笑。

“或者……”

“我可以激活它们,让世界上所有买了你‘服务’的尊贵客户,都尝一尝他们为自己的孩子准备了多么‘美味’的大餐。”

张总双腿一软,彻底瘫倒在地。

他知道,自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将军。

我看着镜头,说出最后一句话。

“我的人生,被当做一场真人秀,直播了十八年。”

“现在,表演结束了。”

“帷幕,由我拉上。”

我按下了终端上的回车键。

全球所有与张总公司相关的服务器数据,在那一瞬间,开始以不可逆转的方式,自我销毁。

证据,已经通过顾言的渠道,分发给了全世界的媒体和司法机构。

10

数周后。

爸爸被判处无期徒刑,据说在狱中彻底精神失常,每天抱着枕头叫我的名字。

张总的商业帝国一夜崩塌,他在逃亡途中被国际刑警逮捕,面临着数十个国家的天价诉讼和无法估量的刑期。

那场直播,后来被称为“审判日”。

而我,在一家戒备森严的私人医院里,准备接受芯片移除手术。

顾言一直陪在我身边,推掉了所有的工作。

手术前,他坐在我的病床边,还是忍不住问了那个问题。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在那种环境下……”

我看着窗外,金色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我轻声说。

“当他们把全世界的信息都灌进我的大脑,却只教我学会服从时,他们就该想到……”

“知识本身,就是最锋利的武器。”

手术非常成功。

当医生将那枚冰冷的、沾着血的芯片放到托盘里时,我感觉自己像是卸下了一副沉重了十八年的枷锁。

我伸手,摸了摸后颈平滑的皮肤。

第一次,我感觉自己是完整的,是一个真正的人。

顾言递给我一面镜子。

镜中的女孩,面色苍白,眼神却清澈而坚定。

他小心翼翼地问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对他笑了。

那是十八年来,我第一个发自内心的、不带任何目的和算计的微笑。

“我用了十八年,读完了世界上几乎所有的书。”

“现在,我想亲自去看看这个世界。”

故事的结尾,我独自一人走出了医院。

没有保镖,没有助理,没有顾言。

只有我自己。

温暖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在我身上。

没有镜头,没有评分,没有惩罚和奖励。

前路未知。

但每一步,都将由我自己决定。

自由。

原来是这样真实,又这样温暖的感觉。

11

监狱的单人囚室里。

林建国每天都被强制观看自己节目的录像回放。

这不是惩罚的一部分,而是心理治疗。

但他不像其他忏悔的犯人,他没有丝毫悔意,只有对失败的滔天愤怒和无法理解。

他一遍遍地推演,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是安保不够严密?是技术有漏洞?还是那个叫顾言的小子坏了事?

他反复地看,快进,倒退,把十八年的影像资料当成了悬疑片来研究。

终于,在一个非常、非常早期的录像里,他找到了答案。

那时的他,为了向第一批投资人炫耀女儿的“超常智力”,正在镜头前进行一场“早期教育”的展示。

画面里,大约六岁的林晚星,穿着粉色的公主裙,好奇地指着他面前的电脑屏幕,用稚嫩的声音问:

“爸爸,信息是怎么在看不见的线里跑来跑去的呀?”

他记得。

他记得一清二楚。

当时的他,虚荣心爆棚,得意洋洋地用最简单、最生动的比喻,向镜头前的投资人和观众,解释了数据包、路由器、服务器和防火墙的基本概念。

为了显得自己教育有方,他还亲手画了一张简陋的网络拓扑图,作为“天才儿童教育成果”展示给镜头。

他指着图上的一个点,对女儿说:“这里,就是家,是我们的服务器。而外面这些,就是全世界。爸爸建了一堵墙,把所有坏东西都挡在外面,只让你看到爸爸想让你看到的东西。”

画面里,六岁的林晚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指着那堵“墙”外面广阔的世界,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

那一刻。

囚室里的林建国,如坠冰窟。

他像被雷劈中一样,僵在原地,瞳孔缩成了针尖。

他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她不是黑进了系统。

不是。

是他。

是他,亲手给了那个六岁的孩子,一把打开地狱之门的钥匙。

是他,亲手为她指明了通往网络世界那至高无上的王座的道路。

是他,在她问“墙外面是什么”的时候,为了炫耀,滔滔不绝地描述了墙外世界的广阔与精彩。

他对着屏幕上那个天真无邪、冲他甜甜微笑的女孩,发出了野兽般绝望的哀嚎。

他终于意识到。

他最引以为傲的“作品”,从被创造的那一刻起,就把他当成了攀登的阶梯,当成了……垫脚石。

他不是造物主。

他只是第一个,被送上祭坛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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