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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5

京市。

一个代号“钟表匠”的连环杀手,在三个月内犯下五起命案。

专挑雨夜作案,目标均为年轻女性,手法诡异,现场干净得不留任何痕迹。

一时间,京市人心惶惶,警方压力巨大。

市局成立了特案组,组长是霍敬亭。

但他早已不是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警队精英了。

如今的霍敬亭,颓废、沉默,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他瘦得两颊凹陷,眼窝深邃,整个人都笼罩在一股死气沉沉的阴郁之中。

他不再回家,吃住都在办公室,靠着浓度惊人的尼古丁和廉价的酒精麻痹自己,才能勉强度过每一个漫长的黑夜。

他眼中的光,在我“死”的那天,就彻底熄灭了。

此刻,他正站在巨大的案情分析板前,双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那几张受害者的照片。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霍队,还是没有线索,‘钟表匠’就像个幽灵。”一个年轻警员沮丧地开口。

霍敬亭没有说话,只是又点燃了一根烟。

警局高层急得焦头烂额,甚至动了向外省专家求助的念头。

就在专案组一筹莫展之际,一封加密邮件,悄无声息地被送到了霍敬亭警局的私人邮箱里。

他本来以为是垃圾邮件,正要删除。

却在标题上看到了三个字——“钟表匠”。

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它。

邮件里,是一份对“钟表匠”的犯罪心理侧写报告。

从犯罪动机、人格特征、行为模式,到下一个可能的作案时间、地点、目标人群的预测……

分析之精准,逻辑之严密,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这就像是凶手本人写的自白书!

霍敬亭的呼吸一点点变得急促。

这份报告的分析手法、独特的行文风格,甚至是一些只有我们两人才知道的用词习惯……

这一切,都熟悉到仿佛刻进了他的骨血里!

不可能……

她已经死了……

他颤抖着手,几乎握不住鼠标,将报告一点点地拉到最底端。

那里没有署名,没有落款。

只有一个签名,一个用行书写就的、风格凌厉又带着几分疏狂的字——“月”。

这个字,像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劈进了霍敬亭死寂的世界!

他死寂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至极的光芒!

那是疯狂的、不敢置信的、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希望!

“啊——!”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撞翻了桌上的所有东西,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

会议室所有人都被他吓了一跳。

“技术科!技术科在哪儿!”

他像个疯子一样冲出办公室,眼睛红得嚇人,对着走廊歇斯底里地咆哮:

“不惜一切代价!给我追踪这封邮件的来源!快!”

6

邮件来源很快被锁定。

江南,一个地图上都快找不到名字的偏僻古镇。

霍敬亭连夜驱车,一个人,一辆车,像个追逐幻影的疯子。

他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不眠不休地在高速上狂飙,引擎的轰鸣像是他内心疯狂的呐喊。

他闯入了那个烟雨蒙蒙的江南古镇。

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油亮,两旁是白墙黛瓦的老房子,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汽和植物的清香。

他却无心欣赏。

他胡子拉碴,双眼布满血丝,像一头迷失方向的困兽,在古镇的每一条小巷里疯狂寻找。

他抓着每一个路过的居民,举着手机里我那张早已泛黄的照片,沙哑地问:“你有没有见过这个女人?”

所有人都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然后摇摇头。

希望一点点升起,又一次次被掐灭。

他几乎要绝望了。

最终,在一条僻静小巷的尽头,一家名为“汐照”的茶馆,让他停住了脚步。

汐照……月汐……

他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碎胸骨。

他僵硬地、一步一步地挪到门口,透过雕花的木门朝里望去。

然后,他看到了我。

我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色旗袍,长发松松地挽起,正坐在窗边的木桌旁。

桌上放着一盏明亮的台灯,灯光下,我正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把小小的刻刀,专注地修复着一件碎裂的古瓷。

我的侧脸恬静而安然,仿佛一幅从古画里走出来的水墨画。

不再是那个跟在他身后,眼里只有他的姜月汐。

而是一个全新的、陌生的、却又美得让他心颤的女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他僵在门口,看着那个他以为早已化为灰烬的女人,就这么真实地坐在他不远处。

巨大的狂喜和足以将人撕裂的痛苦,瞬间席卷了他。

眼泪毫无征兆地决堤,顺着他消瘦的脸颊滚滚而下。

他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那个他念了无数遍、刻在骨子里的名字。

“月……汐……”

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卑微的祈求。

我闻声,修复瓷器的手顿了一下。

然后,我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窗棂,落在了他身上。

没有震惊,没有激动,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我的眼神平静得,就像在看一个迷路问路的陌生人。

我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嘴角甚至牵起一抹极淡的、礼貌而疏离的微笑。

算是打过招呼了。

然后,我便重新低下头,继续专注地忙着我手里的活计,仿佛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背景板。

我将他,将他那满脸的泪水和绝望的爱意,彻底地、完全地晾在了那里。

7

霍敬亭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愣在原地。

我彻底的漠视,比任何指责和谩骂都让他痛苦。

他再也忍不住了,疯了一样冲了进来。

“月汐!”

他伸出手,想抓住我的手腕,像从前每一次我们闹别扭时那样。

我只是侧了侧身,就轻巧地躲开了他的触碰。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指尖离我的衣袖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却像是隔着万水千山。

他看着我,眼泪流得更凶了,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他哽咽着,语无伦次地道歉。

“对不起……月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回来好不好……求求你……跟我回去……”

我没有理会他的哭诉,放下手中的工具,拿起旁边一条干净的毛巾,仔細地擦干净手上的瓷粉。

然后,我站起身,走到茶台边,用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不疾不徐地为他沏了一杯茶。

沸水冲入杯中,茶叶翻滚,茶香四溢。

我的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霍敬亭看着我的动作,通红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她还愿意为我倒茶。

她心里还是有我的。

他急切地看着我,正要继续恳求我回去帮忙破案。

我却端着那杯茶,走回来,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同时,我从桌下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张打印好的A4纸,轻轻地推到了他面前。

上面用黑体加粗的字体,清晰地写着一行标题。

“刑事案件专案顾问服务协议”。

霍敬亭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愣愣地看着那份协议,仿佛不认识上面的字。

我伸出纤细的手指,点了点协议最下方的一行字,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预付金,一千万。”

“我的知识和时间,从今往后,不再为任何人免费服务。”

霍敬亭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热气,眼皮都没抬一下。

“霍队长,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

“不谈私事。”

8

霍敬亭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月汐……我们之间……什么时候只剩下钱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不解,仿佛我做了一件多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终于笑了。

不是那种礼貌的、疏离的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的,一种极冷的、带着浓浓讽刺的笑。

我缓缓抬起眼,那双曾经盛满爱慕和温柔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寒意。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他:

“霍队长,我来给你算一笔账。”

“三个月前,鹰愁崖,速降绳断裂,我的右腿植入了三根钢钉,至今阴雨天还会刺骨地疼。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这笔账,值多少钱?”

他的脸色白了一分。

“两个月前,刑侦支队,一杯加了料的咖啡,让我的心脏留下了永久性损伤,需要终身服药控制心率。这笔账,又值多少钱?”

他的嘴唇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

“一个月前,证物室,那间差点把我活活烤熟的消毒柜,毁掉了我一半的肺功能,让我这辈子都不能再剧烈运动。这笔账,你告诉我,值多少钱?”

我的声音越来越响,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摇摇欲坠的防线上。

他的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灰,最后变成了死一样的惨白。

他想开口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我曾经爱入骨髓,如今却让我恶心至极的男人。

“霍敬亭,我用半条命的代价,学会了一个道理。”

“这世上所有东西,都是有价格的。”

“而我的命,最贵。”

他终于承受不住,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我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踉踉跄跄地离开了我的茶馆。

第二天,我的指定账户里,准时收到了一笔一千万的汇款。

转账凭证的截图,是他亲自用私人手机号发给我的。

没有附带任何一句话。

只有那张冷冰冰的图片,像一份屈辱的投降书。

9

我没有去京市。

一千万,买的是我的侧写报告和远程指导。

我留在江南古镇,通过加密通讯,远程遥控着整个专案组。

“根据‘钟表匠’的人格模型,他极度自律且有强迫症,他的作案周期是严格的21天。下一个雨夜,就是他的‘狩猎日’。”

“他有反社会人格,但极度自负,他会选择在他认为最安全、最能彰显他智慧的地方作案。查一下本市所有废弃的图书馆或者钟楼。”

我的每一条指令都清晰、精准、不带任何感情。

专案组按照我的侧写,提前在京市一座废弃的钟楼布控。

那个雨夜,凶手果然出现了。

他像一个黑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钟楼。

就在他对目标下手的那一刻,埋伏的警察一拥而上!

凶手极其狡猾,反应速度远超常人,在一片混乱中,他利用复杂的地形,一番激烈的追逐后还是逃脱了。

但预定的受害者,被成功救了下来。

这是“钟表匠”案发以来,警方第一次挫败他的行动。

霍敬亭在电话里向我报告情况,声音里带着对我能力的敬畏,和一丝压抑不住的讨好。

“月汐,你太厉害了……我们……”

“伤亡情况。”我冷冷地打断他。

“……两名警员轻伤,受害者情绪稳定。”

“凶手逃跑路线上的所有监控都查了吗?有没有留下任何生物痕迹?”

“查了,他避开了所有主要监控,沿途很干净。”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他试图让话题变得温情一些。

“月汐,你……这段时间过得好不好?”

“霍队长,”我的声音瞬间降到冰点,“请汇报与案件有关的信息,我的时间很宝贵。”

他再次沉默了,我能听到他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良久,他才用那种公事公办的、毫无起伏的语气,继续汇报案情的细节。

挂断电话前,他还是忍不住,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低声说了一句:

“月汐,注意安全。”

我面无表情地掐断了通话。

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我毫无表情的脸。

我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烟雨,伸手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

那里,早就不会痛了。

只是偶尔,会觉得空荡荡的。

10

“钟表匠”沉寂了几天后,再次犯案。

这一次,他没有杀人。

他在上一次的作案地点,那个废弃的钟楼顶层,用鸽子血画下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符号。

照片传到我的邮箱时,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个符号!

是我大学时期一篇研究犯罪符号学的论文里,为一类具有表演型人格的特殊犯罪者,虚构出来的一个代号!

那篇论文从未公开发表过,只是作为学术探讨,给我的导师看过。

而我的导师,三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知道这个符号存在的,除了我自己,只有极少数几个人。

其中一个,就是霍敬亭。

当年我写这篇论文时,他经常陪在我身边,还饶有兴致地跟我讨论过这个符号的含义。

凶手在向我挑衅。

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我知道你,姜月汐。我知道你的过去。

一股寒意从我背脊升起。

这件事,必须我亲自去一趟京市了。

我到达京市机场时,看到霍敬亭站在VIP通道的出口等我。

不过短短几天,他好像又瘦了一圈,整个人憔ें悴得脱了形,只有那双眼睛,像燃烧的炭火,死死地锁着我。

他坚持要亲自负责我的安全,寸步不离。

于是,他成了我的司机兼保镖。

从机场回市局的车上,一路死寂。

密闭的空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气氛压抑得几乎要爆炸。

他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但每次看到我冰冷如霜的侧脸,又把话全都咽了回去。

他给我准备了水、毛毯,甚至还有一包我从前最喜欢吃的坚果。

所有东西,都还是我从前喜欢的牌子。

我视而不见,全程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仿佛他只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代驾司机。

这种无视,比任何争吵都更让他煎熬。

我能感觉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

11

为了寻找“钟表匠”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我和霍敬亭重返了多年前的一处旧案发现场。

那是一座位于远郊的废弃化工厂。

多年前,我们曾在这里联手破获过一起性质恶劣的绑架案。

化工厂早已荒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混杂着多种化学品的怪异气味。

我们戴着口罩,打着强光手电,在一间间废弃的车间里仔细搜寻。

走到一间用来存放原料的仓库时,我脚步一顿。

空气中,有一股熟悉的甜腻气味。

这股味道……

跟一个月前,那个集装箱里注入的毒气,一模一样!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

冰冷的集装箱、四肢的捆绑、霍敬瑶恶毒的笑脸、逐渐衰弱的心电图、令人窒息的灼痛感……

所有被我强行压在心底的梦魇,在这一刻,铺天盖地向我袭来!

“呃……”

我眼前猛地一黑,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整个人控制不住地跪倒在地。

我无法呼吸了!

我拼命地张大嘴,却吸不进一丝空气,肺部像是被无数根针扎着,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月汐!”

走在我前面的霍敬亭听到声音,猛地回头,看到了跪在地上、面色惨白的我。

他发出一声惊恐到极致的喊叫,冲过来将我死死地抱进怀里。

“月汐!月汐!看着我!呼吸!深呼吸!”

他的声音因为巨大的恐惧而完全变了调,不再是那个沉稳冷静的霍队长。

他把我紧紧地箍在他的怀里,试图用他的体温温暖我冰冷颤抖的身体。

他的心跳快得像擂鼓,隔着胸膛重重地敲击着我的后背。

他不断地、语无伦次地重复着那句话。

“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对不起……月汐……对不起……”

他的怀抱很紧,很暖,带着他身上熟悉的、混杂着烟草和男性荷尔蒙的气息。

这是我一个月来,第一次离他这么近。

我没有力气推开他。

我就这样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山崩地裂般的惊慌和我的颤抖。

分不清楚,心里翻涌的,究竟是恨,还是无法言说的悲哀。

12

我被霍敬亭半抱着带回了警局的临时休息室。

我整个人都虚脱了,但总算恢复了平静。

霍敬亭端着一杯温度正好的热水,局促地站在门口,不敢靠近。

他看着沙发上脸色依旧苍白的我,眼眶通红,声音沙哑到了极致。

“月汐,要怎么做……要怎么做你才能释怀?”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下了某种巨大的决心。

“把我的命拿去,好不好?”

话音未落,他猛地从腰间拔出了他的配枪!

“咔哒”一声,拉开了保险。

他一步步走到我面前,将那支黑洞洞的、泛着金属冷光的枪,递到了我的面前。

枪口对着他自己的心脏。

他的眼神里,是一种决绝的、一心求死的赎罪。

仿佛只要我扣下扳机,他就能得到解脱。

我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又慢慢抬起眼,看向他那张写满了痛苦和希冀的脸。

他以为,他的一条命,可以抵消我所有的痛苦。

他以为,死亡,是他最后的、也是最诚恳的道歉。

我慢慢地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他握着枪的手在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甚至带上了一丝期盼。

我没有接那把枪。

我只是伸出手,用食指和中指,轻轻地、带着一丝嫌恶地,将那冰冷的枪口从我面前推开。

动作轻飘飘的,仿佛那不是一把能决定生死的武器,只是一个令人厌恶的脏东西。

我直视着他那双瞬间从希冀堕入错愕的眼睛,一字一顿,用这辈子最清晰、最冷酷的声音,吐出了那句他永生永世都无法忘记的话。

“你的命?”

我轻轻笑了一下,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只有无尽的嘲讽。

“太廉价了,霍敬亭。”

“我嫌脏。”

他脸上的血色彻底消失,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瞬间崩溃。

就在这时,我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了视频通话的铃声。

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未知号码,按下了接听键。

屏幕亮起,画面里,是霍敬瑶被绑在椅子上的惊恐面容!

她所处的背景,是一个我无比熟悉的集装箱。

画面一角,一个红色的数字计时器,开始跳动:10:00。

一个经过电子处理的、非男非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姜小姐,你让我在钟楼失手,坏了我的规矩。现在,我们来玩一个新游戏。”

“这个女人,是你最大的仇人,对吗?”

“毒气还是原来的配方。你现在是我的侧写师,我给你一个选择权。”

“十分钟,你来决定,她是活,还是死?”

霍敬亭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的手机屏幕,脸上是比刚才求死时还要恐怖的表情。

“瑶瑶!”

我看着屏幕上霍敬瑶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又看了一眼身旁彻底崩溃的霍敬亭。

三个月来,我第一次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容。

我对着手机,用一种愉快而兴奋的语气说道:

“‘钟表匠’先生,我选好了。”

“不过,在公布答案之前,我们能加个直播吗?”

“我想,霍队长会很愿意,和他最爱的妹妹,一起欣赏这场盛大的表演。”

13

“直播?”霍敬亭的声音像被砂石碾过,每个字都带着血沫。

我没理他,对着手机里的“钟表匠”笑道:“毕竟,我是专业的犯罪心理顾问。这种世纪对决,没有观众怎么行?宣传效果不好,不利于您打响品牌知名度。”

电话那头的电子音沉默了两秒,似乎被我这清奇的脑回路噎了一下,然后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有意思。姜小姐,你比我想象的更有意思。准了。”

下一秒,我的手机画面一分为二。左边,是集装箱里惊恐万状的霍敬瑶;右边,一个直播链接被生成,观看人数从零开始疯狂飙升。

“不要!”霍敬亭疯了,他扑向我的手机,像要夺走一个即将引爆的炸弹。

我侧身躲过,他扑了个空,狼狈地摔在地上。

我好心地将手机屏幕对准他,让他能看得更清楚一些。“霍队长,别急,好戏才刚开始。”

直播间里,弹幕已经炸开了锅。

【我操!这不是那个玩密室逃脱害死人的主播吗?风水轮流转啊!】

【正道的光!绑匪大哥,我给你刷穿云箭!干死她!】

【哥,救我!哥!】屏幕里的霍敬瑶涕泪横流,对着镜头凄厉地哭喊。

霍敬亭跪在地上,仰头看着我的手机,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他伸出手,不是想抢夺,而是像个乞丐,在向我乞求。

“月汐……我求你……你让她做什么都可以,别伤害她……算我求你……”

“求我?”我蹲下身,与他对视,嘴角的笑意灿烂又残忍,“霍队长,你是不是忘了?一个月前,我也是这么求你的。”

我模仿着当初的自己,声音里带上哭腔,惟妙惟肖。

“‘这不是意外!’、‘是她!一定是她!报警!’……然后呢?”我收起表情,声音恢复冰冷,“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瑶瑶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她还小,你别跟她计较’、‘她吓坏了,签了它,求你了’。”

我每说一句,霍敬亭的脸就白一分。说到最后,他已经面如死灰。

“现在,”我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屏幕上霍敬瑶的脸,“轮到我跟你说这句话了。”

“霍队长,这只是一个游戏,你别当真。”

倒计时:05:00。

集装箱的喇叭里,传来“钟表匠”的声音:“姜小姐,时间快到了,你的选择?”

霍敬亭猛地爬过来,死死抓住我的脚踝,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板上。“我错了我错了!月汐!你要我的命,现在就拿去!放过瑶瑶!她是我唯一的妹妹!”

“唯一的妹妹?”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所以,我的命就活该被她当成玩具,肆意践踏?”

我低下头,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悲悯,像在看一只可怜的爬虫。

“霍敬亭,你最大的错误,不是纵容她,而是你打心底里觉得,我的命,就是比她的贱。”

我脚下用力,挣脱了他的手,站起身,走回沙发边,好整以暇地坐下。

“‘钟表匠’先生,”我对着手机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房间,“我当然选……”

霍敬亭的呼吸都停滞了。

“……直播再多加点特效。比如说,毒气注入的时候,能不能给个粉红色的滤镜?比较有少女心。”

“钟表匠”:“……”

霍敬亭:“……”

直播间的弹幕都停滞了一秒,然后以更疯狂的速度刷起来。

【???这姐是魔鬼吗?我好爱!】

【杀人还要少女心?学到了学到了。】

倒计时:01:00。

霍敬亭彻底崩溃了,他不再求我,而是转向那个被他丢在地上的配枪,连滚带爬地扑过去。

他捡起枪,重新对准自己的心脏,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赎罪,而是威胁。

“放了她!不然我死在你面前!”他嘶吼。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无比乏味。

“砰!”

一声枪响,震耳欲聋。

但中枪的不是霍敬亭。

是休息室的门锁。

门被一脚踹开,一群荷枪实弹的特警鱼贯而入,瞬间控制了整个房间。

霍敬亭僵在原地,举着枪,像一尊可笑的雕塑。

我慢悠悠地站起身,从口袋里拿出另一个手机,按下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我开了免提。

“怎么样?”我问。

一个熟悉的,经过电子处理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老板,人已经救下,毫发无伤。按照您的吩咐,现场伪装成了‘钟表匠’作案失败后逃离的假象。霍敬瑶小姐受了点惊吓,哭得有点缺氧。”

这声音……是“钟表匠”。

我挂断电话,看向面如死灰的霍敬亭。

“‘钟表匠’?”我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一个三流魔术师,一个不入流的黑客,再加上一个配音演员。霍队长,你引以为傲的专案组,被我请来的草台班子,耍了整整一个月。”

“从你收到第一封邮件开始,你就掉进了我的陷阱。”

“鹰愁崖的绳子,是我自己割的。咖啡,是我自己下的药。消毒柜,是我自己把自己锁进去的。每一次,我都精确计算了剂量和时间,确保自己能被你‘救’下来,每一次,我都让你亲眼看着我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再让你亲手,把行凶的你妹妹,一次次地放走。”

“我就是要你欠我,欠我一条又一条的命。”

“一个月前,我没死在那个集装箱里。那个心电图,是我用黑客技术伪造的,那个‘死’去的女人,是早就准备好的另一具尸体。”我走到他面前,捡起地上那份他签过字的“设备故障意外报告”,在他眼前晃了晃,“还记得吗?这份报告,以及你替霍敬瑶伪造的所有证据,我都替你好好地保存着。”

“现在,连同这次的绑架案,我已经一起交给了督察和媒体。哦对了,这场直播,全国人民都看见了。”

霍敬亭手里的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彻底垮了,像一滩烂泥一样瘫软下去,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我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向门口走去。

路过那群特警时,为首的队长向我敬了个礼。

“姜小姐,合作愉快。”

我点点头,走出休息室。

走廊外,阳光明媚。

我掏出手机,屏幕上是我刚刚收到的一条银行短信。

那张一千万的“预付金”,已经原路退回,附言是“演出费用,合作愉快”。

我删掉短信,将两个手机都丢进了走廊的垃圾桶里。

身后,是霍敬亭撕心裂肺的,夹杂着“瑶瑶”和“月汐”的绝望哭喊。

还有警员们压抑不住的议论声。

“我的天,霍队他……”

“伪造证据,包庇亲属……他这辈子完了。”

我没有回头。

我用半条命的代价,不是为了换他一条廉价的命。

而是要他活着,清醒地活着,亲眼看着他用爱和纵容浇灌出的恶之花,如何被连根拔起;看着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如何在我手中,轰然倒塌,化为齑粉。

让他背负着我的“恨”,和我赐予的“真相”,活在无间地狱,永不超生。

这,才是我为他准备的,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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