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太太回来了!”
外头一个婆子忽然通传,老夫人抱着窦雪辞的手一瞬间松了下来,但脸色依旧难看。
邹念秋和庄婉卿一前一后,刚入屋,邹念秋便小跑着朝窦雪辞过去。
“雪辞,我的女儿!”
可窦雪辞坐在老夫人怀里,没有半点要起身的意思,邹念秋张开双臂,本想抱住窦雪辞好生哭一场,此刻却僵在那里。
她总不能将人拉出来抱吧?
眼里的泪水此刻都显得尴尬。
“母亲去哪里了?为何女儿回家却不见母亲?”
窦雪辞故意板着脸,话毕扭过头去不看她,只趴在祖母怀里。
上辈子邹念秋回来的比今日还要晚许多,一见了她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抱着窦雪辞不撒手。
直哭得窦雪辞都忘了要责怪邹念秋不去接她,还那么晚才归家。
反觉得母亲险些哭晕的模样,当真是爱她到了骨子里。
老太太安慰地搂紧孙女,抬头狠狠剜了邹念秋一眼,又想起庄婉卿是跟着她一起进来的,便更加生气!
这个里外不分的混账东西!
“今日雪辞回京,你不在家里等着,跑去哪里了!我瞧你猪油蒙了心,这才是你的亲生女儿!”
后头庄婉卿脸忽地一白,袖子底下的手攥紧,微微发抖。
窦家二房两个妯娌,大奶奶赵令曦,二奶奶金玉簟,还有三房,并府里几个小些的姑娘,都打量着庄婉卿,等着瞧她的热闹。
一个义女入主国公府,享受着嫡出小姐才有的待遇,多的是人看她不顺眼。
邹念秋早已被那话吓得跪在老太太面前,哭着诉冤。
“老祖宗说这话,叫儿媳还不如死了。我怎能不知道雪辞是我的亲生女儿,这三年,儿媳日日都要跪在佛堂里替雪辞乞求上苍垂帘,只盼我儿平安顺遂。
今日也是见雪辞的蓁华阁少了几样东西,儿媳怕底下人不清楚雪辞的喜好,才亲自出门采买,谁想会误了时辰。”
邹念秋的确日日都会去佛堂,她说是替窦雪辞求佛祖保佑,别人总不能去问问佛祖她到底求了什么吧。
“行了,你哭成这样是做什么,越发不成个模样!”
老太太不喜邹氏,全家上下所有人都知道。
邹氏曾是商户女出身,就连当年嫁给国公爷的手段都不干净。
这些年她家里哥哥捐了个官,倒也越发气派起来。
可老太太始终觉得她一股小家子气。
何况那理由,呵,满屋里问问,谁信她!
窦雪辞眼见闹得差不多,便起身走过去扶着邹念秋站起来。
“母亲快起来吧,女儿就是从宫里回来时,在马车上瞧见母亲欢欢喜喜地牵着旁人进了万宝楼,还以为母亲心里早忘了我这个女儿。”
阴阳怪气,谁不会呢。
邹念秋脸色更难看,偏还得挤出个笑来。
她本还想介绍庄婉卿给窦雪辞认识,可眼下是半句都不敢提。
“我的儿,你是母亲唯一的骨肉,母亲心里除了你,哪还装过旁人。都是母亲不好,千万不该一时心急出门,叫我儿误会。”
说着,邹念秋便抱住窦雪辞欲哭。
窦雪辞也装模作样抱住邹念秋,掉了两滴眼泪。
只是余光瞥见庄婉卿,见她站在人群之后,脸色煞白。
这点场面话便遭不住了吗?往后遭不住的还会更多。
邹氏要颜面,上一世满京城谁不知道她疼爱女儿,那真是疼到了骨子里。
所以如今心里气得就算滴血,明面上她也不敢薄待窦雪辞半分。
没有儿子,加上皇帝那道圣旨,窦雪辞就是邹念秋的依仗。
上辈子邹念秋在她面前演慈母,蒙蔽了她的心智。毕竟谁也不敢想啊,那是生她养她的亲生母亲,怎会害她?
可偏偏,邹氏引狼入室,又亲自往那刀上淬毒,要了窦雪辞的命。
哭够了,窦雪辞几乎是强行把黏在她身上的邹念秋推开。
又回到祖母身边,依偎在她怀里,说话间,扔出一道惊雷。
“暮荷姐姐,你来见过祖母。”
暮荷恭敬行礼,不卑不亢。
窦雪辞又说,“这是姑母指给我的人,暮荷精通账目,姑母说我如今大了,是该学着掌家的事。”
暮荷心说她什么时候精通账目了,自己分明是个医女…
却也明白,大姑娘这是借着她背后的皇后娘娘,狐假虎威,要压住国公府这群人呢。
“大姑娘如今还小,论起掌家是不是早了些?”
说话的,是二房老爷的太太,窦雪辞的二婶。
姚氏今年四十有三,生得十分貌美,因此即便年岁大了,也依旧美艳动人,更多了几丝风韵。
接窦雪辞回京的窦明怀便是她的儿子。
老夫人见她拔这个尖儿,眉头微蹙了下,却没有呵斥。
窦雪辞还没说话,姚氏的儿媳先附和上了。
二太太金玉簟最是生了张巧嘴,她这会儿正恼窦雪辞呢,若非她,自家那个天杀的死伥鬼,怎会在雪地里跪一个时辰。
虽然说底下小厮不敢怠慢,在周围生了炉子。
可那冰天雪地里,抬回来的时候,膝盖早肿得不成样子!
“我瞧着雪辞妹妹虽小,心思却大,也未必就掌不了家。
何况雪辞妹妹在雍州那种地方呆了三年,必做惯自己的主,想来怕回国公府不习惯呢。”
这话分明是说她不安分,窦雪辞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低头饮了口茶。
“这话怎么说的,国公府是雪辞的家,自然惯的!”
邹念秋恼恨地瞪了金玉簟一眼,走过去拉起窦雪辞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里,低头对她说。
“只是你二婶有句话还是对的,你年龄尚小,管家的事儿且杂且重,母亲怎舍得我儿刚回来便遭这个罪。不若缓缓,等个一二年再说。”
窦雪辞却明晃晃抽回了自己手,端端正正坐好,那通身的气派,竟比边儿上的老夫人也差不离。
她淡漠地扫了一眼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一直未曾开口的祖母身上。
虽说如今掌家权在母亲邹氏手里,但国公府里真正做主的,却是这位。
“祖母的意思呢?”
老夫人对上窦雪辞坦坦荡荡的目光,只觉得那清澈见底的双眸似乎直直刺穿了她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