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外婆。
族谱上的记载像一把冰锥，刺穿了我。
这件所谓的传家宝——血嫁衣，
是由一位几百年前含恨而死的祖先，用自己的精血和怨念织就的诅咒之物。
它会像一个扩音器，将任何接触它的人内心最深处最恶毒，
一闪而过的邪念无限放大，然后广播给周围的亲近之人。
比如，开车时脑中闪过“撞上去”的念头，
看到可爱的小孩闪过“掐一下”的念头……
这些正常人都会有的，转瞬即逝的黑暗想法，
都会被嫁衣捕捉，并扭曲成最真实的杀意，传递出去。
它在放大并广播出每个人心中一闪而过，却永远不会付诸行动的念头。
而外婆，作为家族的守护者，将它传给我，就是一场测试。
一场针对我这个即将嫁人的外孙女忠诚与纯洁的测试。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愧疚，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
“现在，你明白了吗？”她问，
“这都是命。”
什么祝福，什么传家宝，全都是骗人的！
从我接过那件嫁衣开始，我就成了一场残酷测试中的祭品，
而她，这个我从小敬爱的外婆，就是这场测试的主考官，也是最终的行刑人！
那个装着红嫁衣的樟木箱，已经被外婆提前从城里运了回来，
就放在我房间的地上。
我冲过去，打开箱子，抓起那件阴冷的嫁衣，找到一把锋利的剪刀，
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朝着嫁衣剪下去。
“咔嚓！”一声脆响。
断裂的不是嫁衣，而是那把精钢打造的剪刀！
嫁衣的布料完好无损，连一丝划痕都没有。
而断裂的剪刀碎片，却像长了眼睛一样，弹射回来，
在我手背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口，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我不信邪！扔掉断掉的剪刀，我冲到院子里，
从柴房里翻出打火机和一捆干柴，
我把嫁衣扔在干柴上，点燃了打火机。
橘黄色的火苗刚一窜起，还没等碰到嫁衣的衣角，院子里就平地刮起一阵阴风。
那阵风不大，却精准地吹灭了我手中的火苗，反而将火星引向了我的头发！
“啊！”我惊叫一声，闻到了一股毛发烧焦的味道。
我急忙拍打自己的头发，幸好只是烧掉了一小撮。
而那件红嫁衣，依旧静静地躺在柴火上，
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我的不自量力。
我瘫坐在地上，彻底绝望了。
剪不断，烧不烂。
这个诅咒在警告我，任何试图毁灭它的行为，最终都会反噬到我自己身上。
我不能毁掉它，难道还不能扔掉它吗？
我爬起来，将那件嫁衣胡乱塞进一个黑色的垃圾袋，
扎紧袋口，提着它跑出了家门。
我把它扔进了村口那个又脏又乱的垃圾中转站里。
看着它被埋没在各种生活垃圾之下，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也许，这样就能摆脱它了。
我转身准备离开，一个捡垃圾的阿婆佝偻着身子走了过来，
她拿着一个铁钩，在垃圾堆里翻找着。
很快，她就翻到了那个黑色的垃圾袋。
她撕开袋子，那抹刺眼的红色露了出来。
“哎哟，这么好的衣服怎么扔了……”
阿婆惊喜地念叨着，伸手去拿那件嫁衣。
就在她的手触碰到嫁衣的瞬间，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闪过我的脑海。
【她一辈子这么辛苦，要是我把我积蓄都给她一些就好了。】
这是一个充满同情的想法。
下一秒，以一个截然不同的、无比恶毒的声音，
在阿婆脑中炸响，
【这老太婆真脏！看着就恶心！我要拿钱砸死她，看她像狗一样在地上捡钱的样子一定很好玩！】
阿婆拿着嫁衣的手猛地一抖，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她抬起头，用一种既惊恐又愤怒的眼神看着我。
“你……你这个女娃子，心肠怎么这么毒啊！”
她指着我，声音都在发抖。
“我一把年纪了，捡点垃圾碍着你什么事了？要让我当狗？！”
周围的村民也围了过来，对我指指点点。
我百口莫辩，只能在众人的鄙夷和唾骂声中，
狼狈地冲进垃圾堆，抢回那件嫁衣，落荒而逃，
我终于明白，我扔不掉它。
只要它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任何人接触到它，
它就会把我内心最细微的念头，扭曲成最恶毒的诅咒，然后广播给所有人，
它要彻底摧毁我的所有社会关系，让我在所有人的眼中，
都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