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鱼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她慌忙错开他的目光，低声对禾禾说，“你先下去一会。”
禾禾有些不放心，看了看她，又看向沈泊远，这才离开。
虽然禾禾不知道为什么沈公子会突然找上门，但是看夫人的意思，好像早知道他会来了。
内宅妇人私会外男，这要是被发现了……禾禾立即摇头，她要守好院门口。
她走后，沈泊远不着痕迹地把院门合上。
“刚才的对话我听到了，夫人有难处为何不同我说？”
沈泊远朝她走去，一步一步靠近，看到她脸上没有抗拒，他又继续靠近。
“我……”苏青鱼脸色为难，她微咬着唇瓣，“我也有自己的无奈。”
“无奈？”
“我的名字上了萧家的族谱，已经是萧家的人了，我想离开，不是那么容易的……如今夫君去了，没人会庇护我了。”她轻轻摇头，眸底浸满了细碎的绝望。
沈泊远不动声色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道，“如果我说，我可以。”
“你？”苏青鱼心头一跳，她抬起头看向他，眼尾的那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恰好从睫毛上滚落。
沈泊远慢慢靠近她，一步，两步，直到她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最后一步。
他低下头，那双幽冷的眸子紧紧擒住她，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她的狼狈，她的无助，她的柔弱全都印在眼底。
“在新婚那夜……”他低声说着，“我喝多了酒，不小心冲撞了萧夫人……”
苏青鱼手指藏在身后，紧紧攥住裙子。
“成了第一个揭开夫人盖头的男人。”他低声笑了，“惊鸿一瞥，说来惭愧……”
苏青鱼被他勾起回忆，她想起新婚那夜……
拜完堂后，她坐在新房里等待新婚夫君，但过了很久很久，萧衡都没有来。
在嫁过来之前，她就听说了，萧衡这些年来拒绝了很多门亲事，最后这门亲事，也是家里长辈强压给他的。
萧衡厌恶她，也正常。
许是大家都知道萧衡忽视她、冷待她，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也没把她当回事，她们早早的就走了。
她本想自己掀开盖头，卸掉钗环，然后安寝，但就在她的手刚刚放到盖头上，门外就传来踉踉跄跄的脚步声。
她以为是萧衡来了，只好调整好坐姿，把盖头放好。
谁知，来者不是萧衡……
是沈泊远！
当盖头被揭开那一刻，他们眼中都出现了浓浓的错愕。
苏青鱼是惊讶，沈泊远的眼神，看着却像是醉得不轻，迷迷蒙蒙的……
后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酒醒了些，他解释，说是喝多了走错了房间。
他又说，这事是他无礼在先，还请她不要告诉萧衡，他不想坏了兄弟情谊，也不想坏了她的名声……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像是真的喝醉了。
一句话重复了很多次，也耽误了很多时间，好在这个时候萧衡没有过来。
那时候她顺嘴问了一句萧衡何时会来？
沈泊远的话突然就止住了，他停顿了两秒才说，说萧衡在席间喝得大醉，恐怕是来不了了……
苏青鱼心底很疑惑，不是说萧衡是个病秧子，喝不得酒吗？
但沈泊远好像不想在萧衡这件事上解释太多，他又说了一些醉言醉语，从今天萧家有多热闹，他们北城也不逊色……又说到接亲的时候，其实他也在。
临走之前，他又回头看了她两眼，又说什么，等来日，一定好好跟她赔礼道歉，还说要补偿……
但他醉得实在不轻，可能第二天他自己都把这话给忘了，苏青鱼也没放在心上。
这是他们见的第一面，往后，就没有再见过了。
这一次，如果不是她真的要死了，她也不会突然想起二人之前的纠葛来。
既然沈泊远说要补偿她，那她这一次利用他离开萧家，就算是补偿了吧。
苏青鱼深吸一口气，又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大腿，疼得她轻轻蹙眉。
“夫君虽然娶了我回来，却一直冷落我，我与他，至今也未曾圆房……”她低声诉说着，像是委屈极了，眼眶隐隐的泛着红，“拜堂那日，他称病不肯与我拜堂，还找人替了他……这件事，我是后来才知道的。”
顿了顿，一颗泪珠突然滑落，她顺势说，“洞房花烛夜，又是你揭开了我的红盖头……我与他，真的算得上是夫妻吗。”
沈泊远眸光渐渐幽暗，他的手指曲起，又缓缓松开。
“看来，你与他确实有缘无分。”沈泊远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殉葬。殉葬这种陋习，本就该废除！”
苏青鱼垂下眸光，暗想着，只是这样还不够啊。
一日不离开萧家，不离开萧城，她就不是真的安全。
“你打算怎么帮我？”她一边故作不经意地问，另一只手拿起旁边石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
“我自会向老夫人禀明……”
听着他的回答，苏青鱼眸光黯淡下来，果然，他还是想走正常的路子。
但沈泊远根本不知道，这条路走不通。
且不说他一个外男不方便插手内宅的事情，就算老夫人同意了，也只是暂时的。
毕竟殉葬这事传出去不好听。
等他们离开萧城后，留在萧家的苏青鱼，又能有什么活头……
老夫人想让她殉葬，是明着来，还是暗着来，都只是一句话的事。
“她是不会同意的。”苏青鱼说。
“这件事你不必忧心，你且在这里等我消息。”沈泊远说完，转身便匆匆离去。
苏青鱼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暗暗咬了咬薄唇。
这个呆子……
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是不安全的，所以，不能把希望都放在一个男人身上。
如果沈泊远这边失败了，她也要另外想个出路。
沈泊远虽然对她有点愧疚，但也只是一点，这点愧疚，还不值得他做出一些“离经叛道”的事。
她想要的是逃出萧家，逃出这座令人窒息的深宅。
而不单单只是“殉葬中断”。
沈泊远离开后没多久，禾禾推开门走进来，她神色有些紧张，在看到苏青鱼的时候，低声说了句：
“夫人，不好了，二爷突然带人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