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的腥风黏在皮肤上，像裹了一层冷油。人皮灯笼在头顶晃荡，灯面映出扭曲的鬼脸，时而尖笑时而抽泣。哪吒一脚踹开滚到脚边的骷髅头，那骷髅“哎哟”一声骂：“赶着投胎啊！”又骨碌碌滚进暗巷。
白骨垒成的高台中央，百目鬼懒洋洋倚在骷髅椅上。黑袍缀满蠕动的眼球，每一颗瞳孔都映着不同的买家——蛇妖吐信舔舐钱袋，狐精媚眼如丝抛飞吻，夜叉獠牙间滴落腐臭涎水。他指尖捏着一片青铜残片，裂纹中渗出幽青的光，映得半边鬼市森然如坟。
“神农鼎残片，换千年妖丹一枚——”百目鬼拖长尾音，黑袍下的眼球齐刷刷转向台下，“或者……至亲魂魄一缕。”
“我换！”蛇妖嘶叫着剜出内丹，碧绿丹丸裹着血丝抛上高台。百目鬼袖中窜出一根猩红长舌，卷住内丹吞入喉头，喉结滚动间发出餍足的咕噜声。残片被他随手一抛，蛇妖扑上去接住的刹那，青光大盛，灼得她鳞片焦黑翻卷。
“赝品都抢？”百目鬼嗤笑，黑袍无风自动，“蠢货。”
台下炸开咒骂，狐精的绣鞋砸向高台，却在半空被眼球瞪视，化作一摊脓水。哪吒抱臂冷笑，火尖枪尖有意无意地戳着地面。阿丑突然抽了抽鼻子，铁兽鼻孔喷出火星：“那龟儿子袖子里有东西——真货在左手第三只眼！”
百目鬼的瞳孔倏地收缩。哪吒余光瞥见他袖口微颤，一片更暗沉的青铜色滑入暗格。
“这青光老子熟！”阿寅突然举矛戳向空中假残片，矛尖迸出火星，“当年补天石炸了就是这色儿！你当老子瞎？”
残片“咔嚓”裂开，碎渣溅到百目鬼袍角。他冷笑起身，千百颗眼球同时怒睁，血丝虬结如蛛网：“上古神兽？早该烂在归墟的玩意儿，也配指手画脚——”
哪吒的混天绫骤然暴起，赤绸如毒蛇绞住百目鬼左臂。第三只眼在黑袍下凸起，瞳孔深处一点青铜寒光。
“配不配的……”哪吒咧嘴，虎牙咬破舌尖，血珠溅上混天绫，“你说了不算！”
绫缎撕开黑袍的刹那，真残片从眼球中迸出，青光如剑劈开鬼市的浊雾。阿丑的盾牌已抡到百目鬼面门，却被他袖中窜出的血藤缠住。
“想要？”百目鬼舔了舔残片，青光映得他面如恶鬼，“拿命换。”
（暗处，申公豹的影子贴着墙根游走，怀中金光闪烁，似在呼应残片的青芒。）
第二节:狸奴窃宝
鬼市后台的阴影浓得像泼翻的墨，腐木货架歪斜叠到房梁，蛛网垂在腌臜的陶罐间，黏着几片干枯的蝙蝠翅。申公豹的袍角扫过一地鼠骨，怀中金光忽明忽暗，映出三尾狸奴妖的竖瞳——那妖蜷在货架顶端，尾巴尖勾着一枚青铜钱币，咧嘴笑时露出满口细针般的牙。
“残残残片在……在哪儿？”申公豹的结巴被喘息割得支离破碎，掌心托着青玉瓶，药液随颤抖漾出涟漪，“换换换……换你的消息。”
狸奴妖抽了抽鼻子，肉垫拍碎陶罐，跃到他肩头：“东海鲛人泪炼的固魂散？倒是好货……”尾尖突然缠住药瓶，“但我要这个——”爪子戳向他心口，隔着衣料按住那团微弱的金光，“小豹子的魂魄分我一口，如何？”
申公豹的瞳孔骤然缩紧。黑袍下窜出九枚骨钉，钉入货架逼退狸奴妖，木屑迸溅中哑声嘶吼：“你你你找死！”
“火气真大。”狸奴妖轻盈落地，尾巴扫开骨钉，“百目鬼左臂第三只眼是机关锁，但——”它故意拖长音调，金瞳瞟向申公豹怀中，“但开锁要至亲血，比如……父子血。”
货架突然轰塌。阿丑的盾牌擦着申公豹耳畔飞过，将狸奴妖拍进墙缝，砖石崩裂声混着铁兽的川骂：“但但但你祖宗！搜魂！”盾面符文骤亮，狸奴妖的尖叫被碾成光斑，一缕青烟钻入申公豹眉心。
申公豹踉跄跪地，额角青筋暴突。破碎画面在脑内炸开——百目鬼剜出左臂血瞳，灶王爷的虚影在瞳仁中咆哮；残片青光裹着煞气，如毒蛇钻入经脉……
“呃啊！”他猛地抱住头，指甲抠进太阳穴。怀中金光忽地一颤，申小豹的虚影蜷缩成团，虎耳耷拉着渗出泪光：“哥……疼……”
阿丑拎起昏迷的狸奴妖晃了晃：“这玩意儿咋处理？”
“喂喂喂夜叉！”阿寅的长矛挑开货架布帘，露出外头晃荡的鬼影，“加餐喽——”
申公豹突然暴起，枯瘦的手抓住哪吒腕骨：“残片……不能直接碰！煞气入体……会会会……”他喉结滚动，咽下后半句，眼底血丝蛛网般蔓延。
哪吒甩开他的手，混天绫卷住从狸奴妖身上掉落的青铜钱币：“会变百目鬼那样的丑八怪？”他弹飞钱币，金属铮鸣中咧嘴一笑，“那小爷更得抢来开开眼。”
（钱币坠地时，暗处的货架悄然移开半寸，露出甬道尽头一抹龙鳞反光——敖丙的眼线早已潜伏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