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崩塌的轰鸣声碾过天际,忘川河水倒卷成血瀑,山峦如被巨斧劈裂,碎石裹着亡魂的尖叫坠向深渊。阿丑抡圆盾牌砸飞一块碾向哪吒的断碑,川骂混在风里:
“跑跑跑!你当老娘是蜈蚣精有八百条腿啊?”
哪吒刚要回嘴,脚下岩地骤然塌陷。混天绫卷住阿寅的长矛借力腾空时,他瞥见申公豹在百米外的峭壁上腾挪——黑袍下鼓出一团微弱金光,隐约显出孩童轮廓。
“敖丙!”哪吒突然暴喝。
龙吟破云。
青鳞巨龙从归墟黑雾中悍然冲出,撞碎漫天坠石。龙角断了一截,逆鳞处血肉模糊,却硬生生用脊背接住下坠的众人。哪吒踉跄跪在龙颈处,掌心触到湿黏的龙血,混着冰碴子般刺骨的寒气。
“海底……火锅……”敖丙的声音从龙躯深处传来,闷雷般震得哪吒牙根发酸,
“欠我十顿。”
阿丑一盾牌拍开砸向龙尾的鬼火岩,扭头啐道:
“请条泥鳅嗦火锅?不如喂哮天犬!”龙躯猛然一颠,险些把她甩下去——敖丙故意抖的。
申公豹在龙脊另一端缩成黑影。他蜷身护住怀中金光,指尖哆嗦着将铁树花瓣按进申小豹的虚影。魂魄凝实的刹那,孩童头顶“噗”地冒出毛茸茸的虎耳,脊尾窜出一截黑纹豹尾,扫过申公豹结痂的腕骨。
“哥……”申小豹的瞳孔清亮如初生幼兽,张嘴咬住申公豹的袖口磨牙。
申公豹突然捂住脸。指缝里漏出的不知是哭是笑:
“傻……傻子!这是老子最后……一件袍子!”
龙躯骤然倾斜。哪吒揪住龙鬃探头,见归墟入口漩涡般吞没天地,敖丙的龙尾已被黑雾绞住,鳞片剥落如雪。
“坐骑要嗝屁了!”阿丑双腿夹紧龙脊,盾牌猛砸黑雾,“敖丙你属王八的?游快点!”
敖丙龙瞳充血,断角迸出青光。龙尾狠甩,硬生生挣碎黑雾,代价是又一片逆鳞掀飞,坠入深渊前被哪吒的混天绫凌空卷回。
“接着!”哪吒将逆鳞抛向申公豹,“给你弟当磨牙棒!”
申公豹接住鳞片,金光中的申小豹忽然“嗷呜”一口叼住,尾巴欢快地拍打。哪吒别过头,假装没看见申公豹用袖口猛擦眼眶。
龙躯冲出秘境的刹那,天光如银针扎眼。敖丙重重砸进东海浅滩,龙形溃散成人身,衣襟渗血,嘴角却翘着:
“火锅……不要鸳鸯锅。”
哪吒把逆鳞拍在他胸口:“拿你的角渣涮,补钙。”
阿丑蹲在礁石上拧袍子里的忘川水,突然眯眼望向海平线——一粒被烧焦的铁树花籽随风掠过,悄无声息地没入归墟最后的裂缝。
浪涛声里,申小豹的尾巴尖在海面一晃而过,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金。
(敖丙的断角在海底缓缓生长,新生的角纹如火焰缠绕,隐约浮现金色咒痕。)
第二节:重返酆都
酆都城郊的乱葬岗上,月光被绞成碎末,零零落落洒在歪斜的墓碑间。磷火贴着地皮游走,像一群偷窥的绿眼珠,忽明忽暗地缀在哪吒的靴子后头。阿丑一脚碾碎两团磷火,盾牌哐当砸地:“龟儿子,鬼市大门镶金了?找个门找半宿!”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拱起土包。腐臭味炸开的瞬间,一座青铜鬼门拔地而起,门环是两颗干瘪的骷髅头,眼窝里塞着黄符,齿缝渗出腥黏的雾气。
“口令。”门缝里挤出半张青面,夜叉的獠牙上还挂着碎肉渣,血沫子顺着门框往下滴。
哪吒歪头咧嘴,火尖枪尖戳进骷髅门环:“口令是吧?”枪身猛然一拧,骷髅“喀嚓”裂开一道缝,“你小爷驾到,算不算口令?”
夜叉的眼珠在门后骨碌转了两圈,喉管里滚出咕噜怪笑:“不够响——”
“响你祖宗!”阿丑抡圆盾牌砸向鬼门,青铜震出龙吟般的嗡鸣。夜叉的獠牙磕在门框上,“嗷”地弹回门内:“暴力狂!进去右拐找百目鬼!”
鬼门轰然洞开,阴风卷着腥气扑面。阿寅把长矛往肩上一扛,矛尖挑飞半片黏在门框上的夜叉指甲:“上古神兽当门童,这届地府不行啊。”
哪吒率先跨过门槛,混天绫在背后猎猎如火。暗处忽然伸来一截枯手,指尖捏着张皱巴巴的鬼市地图:“十……十年妖寿……换……”枯手的主人才探出半颗脑袋,就被阿丑一盾牌拍进土里:“换你个大头鬼!当我们是棒槌?”
鬼市街道在雾中浮现,两侧人皮灯笼随风摇晃,灯面上浮凸着扭曲的鬼脸。哪吒伸手戳了戳最近那盏,灯内立刻传出惨叫:“莫摸!老子投胎前最怕痒!”
阿丑突然抽了抽鼻子,铁兽鼻孔喷出两股白汽:“有糊味!焦锅巴混着血腥气——百目鬼那龟儿子在烤肉?”
“烤的怕是申公豹。”阿寅长矛指向远处白骨高台。黑袍人影立于台上,袖口垂落间闪过一抹青铜冷光——正是神农鼎残片。
哪吒舔了舔虎牙,混天绫无风自动。
“走着。”他踹飞一盏嚎叫的人皮灯笼,“给小爷的火锅加道硬菜。”
(鬼市暗巷中,申公豹的影子贴着墙根游走,怀中金光微弱如萤,隐约传出幼兽磨牙的窸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