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阳光透过半掩的竹帘,轻洒在室内的榻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
姜窈看着床榻上缓缓坐起来的身影。
傻了。
第一反应是,她刚刚说的话,有没有叫谢余年听了去。
谢余年的目光在屋内众人身上扫过,正要开口——
突然,脖颈处一紧,一双玉臂紧紧搂住了他。
接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扎进了他的怀里,“谢郎!”
他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声音沙哑,“咳咳!你……谁?”
怀里的人像是没听到一般,双臂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不愿放手。
“谢郎!你终于醒了,他们都说你醒不过来了,我好怕!真的好怕!”
姜窈的脸颊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毛茸茸的脑袋让他感到一丝痒意。
她身子微微颤抖,显然是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却是怕的。
姜窈缩在谢余年的胸口,压根不敢抬头。
生怕他没摔坏脑子。
谢夫人见状,伸手擦了擦眼角。
“老天保佑,可算是醒了!”
“起来,压到我了……”谢余年声音沙哑,又说了一遍。
姜窈抬起头,一双双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她的面容清秀,皮肤白皙,眼角微微泛红,显然是刚刚哭过。
“谢郎……”
千万要失忆啊……不要揭穿她……
许是她的祈祷有了效果,谢余年迷茫地看着姜窈,声音迷茫:“你是谁?这……又是哪里?”
他语气里似乎还透露着些许无力。
谢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说什么?”
“余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姜窈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
“夫人……先叫府医过来吧。”
元正回过神,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公子,小声提醒道。
“夫人,公子的脉象虽然虚弱,但已无大碍。失忆之事,可能是由于头部受到重创所致,需要慢慢调养。”
府医来的很快,为谢余年把脉后沉声说道。
“当务之急,是先调理好身子,我先写一副药方,以活血化瘀,通经活络为主,辅以安神定志之药,希望公子能早日恢复记忆。”
府医走到桌边,提笔蘸墨,开始写起了药方。
“谢公子……你连我也不记得了?”姜窈捏着手帕,满脸委屈。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身子摇摇欲坠,模样让人心生怜悯,好似谢余年是那十恶不赦的负心人。
谢余年看着站在床边的人,脸色复杂。
他眉毛微微皱起,像是在努力回忆,最终无奈一般摇了摇头。
“连姜姑娘都记不得了?”谢夫人心疼问道。
谢余年昏迷多日,姜窈一来便醒了,谢夫人对他俩的“感情”信了个十成十。
结果却什么也不记得了。
谢余年咬着牙,再次摇了摇头。
姜窈抬眸,飞快地瞥了谢余年一眼。
下唇被轻轻咬住,似乎在努力控制情绪,泪珠在眼眶中打转,仿佛随时会滚落。
“你真的不记得,我们以前在屋顶上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了吗?”
一听这话,连谢夫人看向谢余年的眼神中都带上了些不满。
好不容易有个儿媳,怎么就什么也忘了。
谢余年皱了皱眉,“我没”
姜窈哭唧两声,“曾经我们那些誓言,你也忘记了吗?”
谢夫人扫了谢余年一眼,恨不得替他回答。
谢余年:“……”
他的手在被褥下面慢慢攥拢成拳。
姜窈不可置信般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仿佛在自责:“都是我不好,都怪我没有拦你去野猎……”
话音刚落,她的眼泪便再次不受控制地沿着脸颊滚落,显得格外脆弱和无助。
谢余年眼中闪过一丝匪夷所思。
他垂下眼睑,看着搅动着帕子的那只细白的手,眉头微挑,眼神在姜窈脸上徘徊几番,嘴角扬起了一抹弧度,“好像是有些印象。”
“噶?”
姜窈怔住,她随便说说的,谢余年能有什么印象?
一阵鸡飞狗跳后,府医终于写完了药方,伸手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弯着腰开口:“这些药材需按照我写的分量煎煮,每日三次,饭后服用。”
顿了顿,他又道,“同时,谢公子需要静养,避免情绪波动,以免加重病情。”
元正上前接过药方,“有劳了。”
“既然要静养,”谢夫人看了眼天色,“那余年你好好休息,时候不早了,我先将姜姑娘送出去。”
元正将谢夫人一行人送了出去,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才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
转身回到房间,发现公子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
谢余年往后一靠,背抵着床柱,眉头微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阳光透过半开的窗帘洒在他身上,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发丝随着他轻微的呼吸轻轻摇曳。
看上去心如止水,不像是什么欠了情债的人。
“公子,您是何时与姜家姑娘……”元正面露难色,不敢相信自家公子还有这种风流事。
他身为公子的贴身小厮,怎么能连这个都不知道?
“谎话连篇。”
想起刚刚的动静,谢余年伸手捏了捏眉心。
“可姜姑娘怎么知道您腰上有伤?”元正瞧着谢余年的脸色,挠了挠后脑勺,小声问道。
他是知道的,自家公子压根就没失忆,甚至连野猎时失足落马都是装出来的。
就是打算假装失忆,更好的行动。
原本也没打算在今天“醒”过来,谁料半路杀出来个姜姑娘。
“那公子,那为何不叫小的为您作证,揭开这姜三姑娘的真实面目?”
“先不用,”谢余年沉吟片刻,觉着这事处处透着蹊跷。
“先去查查她。”
元正点了点头。
“对了,”谢余年将最外面那层外衫脱掉,“拿去洗了。”
这人平日里熏的是什么香,弄得他现在整个怀里都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
挥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