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的后半段,出奇的平静安和。
尽管桌上摆满了苏锐平时喜欢的美食,但她的食欲欠佳,胃里不舒服,只轻轻夹一两块盘中的食物,浅尝辄止。
身体不适和精力不济让她此刻与“病美人”的形象完全重合,柔柔弱弱,无法支撑,那淡淡的愁绪、无力的抗拒、蔫头耷脑,却换来对面男人不加掩饰地欢喜和雀跃。
他的眼中迸射着妖异的兴奋的光芒。
苏锐心中冷笑,弱柳扶风的美人,21世纪有几个,难怪他找不到合适的对象。
人类刻在血脉里、刻在基因里的对健康母体的偏好,居然在这里失灵了。即使是为了下一代的血脉传承,这样虚弱无力的母体,也容易不孕或诞下健康后代。
所以,这个男人到底抱着什么心思?!细思恐极。
幸好,这只是相亲,这里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她不满意也不可能成为他故事的play。
苏锐频频看向手机时间,她只想迅速结束这场汗毛倒竖的约会。
对面的应随似乎也看懂了,“苏小姐一会儿还有事?”
“是的,还要回公司,晚上还有事。”
“冒昧问一句,苏小姐是什么工作?”
苏锐撒谎不打草稿,“我是婚庆行业,今天是难得的好日子,有个婚礼还要去收尾。”
然后她又低头看向手机,回复信息,完全不理会应随,后者眼中有些无奈。
苏锐只当没看见,直接刷起了手机,过了片刻,她似乎终于等不及了,“虚弱”地抱歉,对应随说,“应先生,不好意思,今天状态也不好,工作上又有事,要不我们改天再约,”
她的眼中流露出为难、忧愁又哀伤。
看到这样的苏锐,应随几乎想也不想就点头答应了,“好的,这样的日子还把苏小姐约出来,是我的照顾不周。”
说着他喊来服务员结账,“苏小姐,你等我一下,我开车送你吧,雨天路滑,不方便。”
他诚恳地看着苏锐,眼中的坚定不容反驳。
苏锐拿起手机看了打车软件的叫车情况,前面等位26人,也只能勉为其难的接受。
苏锐打量着车内的陈设,再次思绪飘远,特斯拉MODEL Y的深灰色车型,最受高知人群喜爱,是不是超级中产还看不出,但估计家境不差。
果然如张姐所说,各方面都不错。
苏锐沉思,她也许把他想的太糟糕了,也许他只是大男子主义,他享受被人依赖,被人全心全意地崇拜爱戴。
如果是这样,今天的相处倒也不赖,她装她的“小白花”,男人演他的“深情汉子”。也许她可以重新思考下与他继续下去的可能性,前提是她的生命安全无忧。
这样的“柔弱”她也不是不能演,演一辈子也不难。
就怕这男人看重的是权威和力量,是强者对弱者的碾压,要她无条件服从,要她的命。
苏锐不再纠结,有些事不证自明,时间会给你答案。
她不再理睬,头看着窗外,“难受”得闭目养神。
应随在侧,安静地开车,不时望过来,一眼又一眼,扮演着“望妻石”,却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车里响着轻柔的音乐,暧昧又多情,气温调得是那么的好,凉爽又温暖,气氛刚刚好。
男人对着苏锐的侧颜,又打量苏锐的身段,一切都很是那么的满意。
而这一切,苏锐都假装不知。
车子终于要到达目的地,原本应随执意开到大门口,苏锐赶忙劝住,最后停在了酒店的大门侧边的花坛边,影影绰绰的路灯下。
苏锐赶紧跳下车,“今天的婚宴办在这里,谢谢应先生一路护送,那我下车了哈。”
好歹把谎圆过去了,她可不敢暴露工作地点。
她连忙微笑着朝他挥挥手,准备离去。
然而下一秒,应随也下了车,追上了她,走到她面前说“苏小姐,虽然这样说很唐突,但是我还是想跟你表达下,我对今晚的见面很满意,很高兴认识你。”
言下之意,期待下次见面。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应先生,拜拜~”苏锐和着稀泥,恨不得逃似地往游廊里走,都忘记继续扮演虚弱了。
然而还没走到门口,大厅一侧抄手游廊里,突然斜刺里冒出一个男声“忙里偷闲去约会?你还真挺会规划的。”
苏锐循着声音回头,昏暗的灯光里,辨认出了来人。
好巧不巧,她居然遇到了夜归的秦众。
苏锐唬了一跳,在1米宽抄手游廊里,狭路相逢,想装不认识都不给机会,只能硬着头皮问好,“秦先生,好巧,饭后遛弯回来?”
秦众默默扫了她一眼,在廊顶昏黄的灯光照耀下,她的脸色似乎好了许多,比起中午时的苍白,已是红润了几分。
这是爱情的滋润?看来新的相亲对象很满意,秦众如是想。
想起刚才他看到的那一幕,两人站在车盘的那一幕,她明明下车时站得笔直,一跟那男人说话就微微侧着头,声音放缓,语调放柔,你来我往的那几句话,他轻蔑地一笑,也真够拼的,为了钓个金龟婿,不惜上班中间还能见缝插针抽出一顿饭的时间去相亲,还要演戏…
就这么恨嫁?!
袁岑那小子一口一个“仙女姐姐”叫着,还扬言要追她!
秦众蹙了蹙眉,真应该让那小子好好看看此刻他的“仙女姐姐”,一点仙气都没有,人家可是遍食人间烟火,在红尘里滚来滚去!
上周那个矮冬瓜,这周这个“高白帅”,富不富看不出来,倒是清秀白净。
“看不出你还挺拼的~”
阴阳怪气。
苏锐也蹙了蹙眉头。这人怎么每次说话都这么不中听!
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他是顾客,他最大。
苏锐做了个请地手势,谦让到一边,让秦众先走。惹不起,躲还不行么!
秦众挺着背,面无表情地经过,轻飘飘地一句话却精准地传到她耳朵里,“这个比上次那个好多了,不要在矮子里拔矬子。”男人脸上的轻蔑和傲慢不加掩饰。
苏锐只觉得眼前一黑,她的私事,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撞见,他知道的太多了!
她想起前任女主管说过她,“你长着一张被人妄议是非的脸”。
果然,又应验了。
苏锐深吸一口气,吐出,又深吸一口,又吐出,试图通过深呼吸强压下心头的邪火。
可是一想到男人一次次嘲讽她,贬低她,根本不在乎她生不生气,心中的怒火怎么都压不下去。
他谁啊,也许是对他毫无歉意的窥视和偷听的不满,也许是觉得他惺惺作态,也许是她大姨妈的情绪不稳。
她突然开口,“确实,品种太多,良莠不齐,不好鉴别。”
阴阳怪气,谁不会。
毕竟还有一种人,性取向都不同呢!
前面的秦众脚步一顿,显然是听到了。
正当苏锐以为他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潇洒往前时,秦众却突然停住了脚,调转回头,朝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