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念念微怔,低头看向孟鹤京。
这次,孟鹤京没有躲闪,他直直地看着她,从心底觉得很可惜。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时念念知道他会死,会决绝的选择去死。
可现在,他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那就意味着,他会这样再苟活三四年,甚至更多的年头。
没人照顾他,流言蜚语也不算什么,往后的日子有更多的难堪等着他,比他想的痛苦千百万倍。那不是什么好日子,那对他来说,就是一等一的折磨。
孟鹤京却很平静:“你是一个好姑娘,有才华,也有这个本事。你还这么小就考上了大学,今后的前途无量。能否生孩子不是衡量一个女人的标准,而是她们自由选择的事情。比起生育,你会创造出很多女性男性都做不到的事情。”
时念念眼眶温热,鼻子酸涩。
“孟鹤京,你那点钱,都给了我,你可能就要死了。反正,我已经申请休学一年。等到九月份开学的时候,咱们能够攒够学费路费,和生活费再说。”
时念念的手指在颤抖。
能去读大学——
那是重生归来后,她都不敢去奢望的事情。
“孟鹤京,我学过中医,我给你按摩。有没有用先不说,至少能让你舒服点。别拒绝我,以后你还要拼了命供我读大学呢。”时念念笑的真切许多。
孟鹤京能感受到她身上弥漫着的喜悦,看得出来,那个死气沉沉的姑娘,在这一刻变了,浑身的沉闷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褪去,仿佛初升的太阳,冲破迷雾,露出她本来的面目。
想要死需要很大勇气,想要活下去,同样需要更多的勇气。
时念念真心感激孟鹤京,或许是未来有了盼头,她的脚步也轻快不少。
“你快点写信,问问你的战友,你的老领导,有没有门路给你弄个轮椅过来。要是有轮椅,我去学校的时候,你出行也能方便一点。”
她在讲他们以后。
这次是发自内心的。
孟鹤京没说扫兴的话,拿起笔说:“我问问看。”
“那你写信吧,我就不看了。”
时念念贴心地转身出去,把空间留给孟鹤京。
家里的事情很多,时念念拎着昨天买的一斤糕点,去村里木匠家借工具。她拿着东西去的,木匠媳妇看到挺高兴的。木匠就痛快地把工具借给时念念。
她托给木匠五块钱,想让木匠打一些板子,木匠也没拒绝,还问时念念要不要帮忙。
“我先回去看看,要是用的话,再来麻烦您。”
木匠媳妇高兴地把时念念送出门,回到屋里,跟木匠说:“都说这丫头脑子不好,你瞧瞧人家,上门来接个锯,都拎着东西来。我听说,她身上没钱,这钱估摸着是从汪德萍那儿要回来的。”
“汪德萍为啥子给她钱?”木匠好奇。
木匠媳妇就把早上听到的八卦,跟木匠说了一遍。
最后,做个总结:“这丫头不简单,看样子是真想把日子过好。”
“谁不想过好日子?”
不想过好日子的都是傻子。
时念念可不知道旁人是怎么说她的,就算知道也不在意。她来到一片树林前,这片树林都是桦树。数量不多,却足够她用来做床板。
时念念挑选了成材的桦树,开始放书。
她一个姑娘特别莽撞,反正周围也没有别的东西,只管把树放倒就是。
时念念开始从下面锯树,她没敢用左手手腕,直接用单手锯树。木匠帮她算过了,她大概得放五六棵树才行。宁愿做大一点,也不能做小了。
时念念干脆多砍了几棵树。
她在这边忙活,等到中午的时候,木匠带着人过来帮忙。都是大队里的大老爷们,各个都是时念念叫叔伯的人物。
大队长也跟着过来了。
“小鹤媳妇,你回去整点水给我们拿过来,这些树我们帮你放。”闫国华是大队长,孟鹤京得叫他一声大舅。
“谢谢大舅,谢谢各位叔伯。今天晚上都来我家吃饭,正好庆祝我和孟鹤京成婚。也顺便去看看孟鹤京,他自从回来,都没怎么见过人。”
其他人一听这话,都没再拒绝。
时念念忙着往屋跑。
“怎么还气喘吁吁的?”孟鹤京蹙眉,一脸担心。
时念念打开柜子,取出她的箱子,从里面拿出一小盒茶叶,才有时间跟孟鹤京说:“我想着在咱们屋里搭个炕,冬天你睡着舒服点。下雨天,被褥放在炕上,也不会变潮,衣服也不会发霉。我本来打算自己慢慢弄的,谁知道张木匠可能跟大队长说了这事,大队长就带人过来帮忙了。我让他们晚上在家里吃顿饭。等会儿我把茶水送过去,再去镇上买点米回来。”
总不能让人吃不饱饭。
她可真是风风火火。
孟鹤京看得叹为观止。
“你要去厕所不?”时念念问,“你昨天和今天吃的可不少,我现在可以送你过去。对了,椅子的事,我已经和木匠说了。他会用剩下的木料,给你做个凳子的。我想着,到时候把柴火给木匠点,要是有好的木料,也给别人点。你看成不?”
孟鹤京没想到她年纪小,为人处世上是一点都不差事。
“你做得很好,比我好。”
“我和你比不了,我很多事都不懂。咱们两个有事就商量着来。”时念念起身都走了,忽然停下脚步回头问他,“信你写好了吗?你要是写好了,我现在就帮你送到镇上的邮局去,争取早点邮寄出去。”
孟鹤京还真写完了。
他拿出信,犹豫着要不要寄出去,时念念已经把信拿过来了。
“别犹豫,人要往前看。不能因为一点坎坷就放弃。你看,你的遗传病不适合生孩子,恰好我不能生孩子。咱们俩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以后的日子绝对会和和美美。”
时念念还冲着他挥挥手里的信:“放心,我不会看的。”
孟鹤京忍不住笑了。
时念念瞪大眼睛:“天,你还会笑?就是有点吓人,太瘦了,要不是还有一层皮,看起来就像是个骷髅在笑,大晚上看,肯定相当可怕。幸好现在是白天。”
孟鹤京立刻不笑了,无奈地对她说:“地址,你不要了吗?”
“要。”时念念追问,“你真不去厕所吗?”
孟鹤京摇头:“暂时不去。”
“那我先去镇上了,你在家注意点。有事儿就疯狂吹唢呐。”她跟变戏法似的把唢呐放在他手里,“本来我想把哨子给你的,但总感觉差了点。唢呐穿透力似乎更强,你多练习练习,争取用唢呐说话,我走稍微远点也不怕了。”
孟鹤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