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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焦土谷的晨光透过茅草屋的缝隙,斑驳地洒在赤岩光洁的脊背上。她慵懒地翻了个身,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王铁柱胸膛上结实的肌肉,昨夜狂野的余温尚未散尽。王铁柱早已醒来,目光沉静地看着怀中这朵带刺的玫瑰,手指缠绕着她一缕微卷的黑发。

赤岩睁开眼,对上他深邃的目光,昨夜的热烈瞬间被一种沉甸甸的忧虑取代。她往他怀里缩了缩,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脆弱:“哈图卡莫…上一个冬天,太冷了。溪谷…冻僵的、饿瘪的…像落叶一样,埋了十几个…老人,孩子…” 她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仿佛还能看到那被冰雪覆盖的僵硬身躯,“疤面带着能打的出去抢,回来的人更少…食物…总是不够。” 她抬起头,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迷茫和疲惫,“我现在…很难。”

王铁柱的心被狠狠揪紧。他收拢臂膀,将她更紧地拥住,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焦土谷外是凛冬的威胁,谷内是初生的希望。他看着窗外那在晨曦中泛着温润光泽的釉砖墙壁,一个决定在心中无比清晰。

“赤岩,”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带着你的人,来华夏。来这里生活。”

赤岩身体猛地一僵,豁然抬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巨大的挣扎:“你…你是说…整个溪谷部落?并入…华夏?” 她从未想过这种可能。部落的界限如同血脉,泾渭分明。吞并?依附?那溪谷还是溪谷吗?

“不是吞并,” 王铁柱看穿了她的疑虑,目光灼灼,“是合流!焦土谷够大!我们并肩,才能扛过寒冬!看看这房子!” 他指着根屋厚实的墙壁,“它能挡住寒风!看看我们的窑,我们的‘石浆’,我们的弓箭!华夏有的,你们也会有!溪谷的战士,一样是华夏的战士!溪谷的女人孩子,一样住进砖房,一样吃上饱饭!”

赤岩的目光在王铁柱脸上和他身后的砖屋间反复游移。王铁柱眼中的真诚和那砖屋带来的坚实安全感,如同温暖的火种,一点点融化着她心中的坚冰和部落的壁垒。巨大的诱惑与对族人未来的责任激烈交战。

许久,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清明而决断:“我…信你,哈图卡莫。但…这么大的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我得回去…和部落里的老人们、还能说话的战士们…商量。” 她挣扎着坐起身,开始利落地穿戴兽皮衣物,“给我几个人,送我回去。越快越好。”

“好!” 王铁柱毫不迟疑,立刻起身,“石夯!长腿!备上最好的熏肉、最肥的鱼干、最甜的果干!装满藤筐!护送赤岩首领回溪谷部落!路上小心!”

当赤岩的身影在石夯、长腿及两名强壮战士的护卫下,背着沉甸甸满载食物的藤筐,消失在通往溪谷的密林小径时,她忍不住数次回头。目光越过送行的华夏族人,深深烙印在那座拔地而起的赭红色根屋上,烙印在王铁柱伫立在晨光中如同磐石般的身影上。那眼神复杂难言,有离别的怅惘,有对未来的期冀,更有沉甸甸的责任。

“赤岩首领,放心!我们首领说到做到!” 石夯拍着胸脯保证。赤岩点点头,最后望了一眼,毅然转身,步伐坚定地没入林荫。

“都听见了?” 王铁柱收回目光,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刃,响彻整个焦土谷,“寒冬的爪子,离我们的脖子不远了!溪谷的兄弟姐妹可能加入我们!房子!更多的房子!更快的速度!但——每一块砖,都要摔得实!每一道墙,都要砌得直!石浆,抹得匀!根基,夯得牢!快!要快!但谁要是敢为了快,糊弄了事,让房子塌了缝,漏了风!别怪我王铁柱的斧头不认人!”

“吼——!” 整个华夏部落爆发出震天的应和!建房队的汉子们如同打了鸡血,摔泥声、砌砖声、号子声瞬间提升了一个烈度!制砖窑的烟火更浓,狩猎队的弓弦绷得更紧!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与凝聚力,在焦土谷上空升腾!

三天,如同在炭火上炙烤。王铁柱几乎不眠不休,在工地间穿梭,亲自检查每一道新砌的墙角,校准每一根准备架设的房梁。他指挥着在根屋周围,划出了更大一片区域,用石灰岩粉末(老石头发现的白色石头碾碎)在地上画出清晰的线条。 “这里!十间!一字排开!地基同时挖!石基同时铺!” “这里!五间!围成小院!中间留出空地生篝火!” “那边!预留大空地!以后建议事厅!建仓库!”

焦土谷如同一个巨大的蜂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成型。砖块堆砌成新的山丘,新夯实的石基在阳光下泛着灰白的光。

第三天傍晚,夕阳熔金。营地瞭望哨突然发出急促的呼哨! “回来了!赤岩首领回来了!后面…后面好多人!”

王铁柱的心猛地一跳,大步流星冲向营地入口。只见赤岩走在最前,风尘仆仆,但眼神明亮。在她身后,密林中陆陆续续走出了三十几道身影——有头发花白、拄着木杖、眼神警惕而疲惫的老人;有肌肉虬结、脸上带着疤痕、紧握着简陋石矛、目光充满审视与不安的精壮战士;还有紧紧拉着母亲衣角、瘦骨嶙峋、却睁着好奇大眼睛的孩子。他们穿着破旧的兽皮,背着简陋的家当,如同迁徙的雁群,带着背井离乡的茫然和对未知的惶恐,走进了这片炊烟袅袅、砖屋矗立的陌生谷地。

华夏的族人们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好奇地、略带戒备地围拢过来。两个部落的人隔着几步的距离,无声地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生疏、警惕,也有一丝微弱的、对温暖的渴望。

赤岩走到王铁柱面前,声音有些干涩,却异常清晰:“哈图卡莫…溪谷,愿意合流。能来的…都来了。” 她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那些面黄肌瘦的族人,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和恳求,“老人们…怕。怕…成了外人,分不到食物,住不上好房子…”

王铁柱没有立刻回答。他目光扫过溪谷众人脸上那难以掩饰的担忧和恐惧,又看向自己身后那些同样经历过苦难、如今眼中却充满希望的族人。他忽然转身,一把拉住赤岩的手腕,力道坚定:“跟我来!”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王铁柱拉着赤岩,大步走向那片正在热火朝天施工的新房区。他指着地上那一道道用白灰画出的清晰房基线,声音洪亮,如同擂鼓: “看!这里!十间新房的地基!石基已铺好!” 他又指向旁边堆砌如山的赭红砖块和搅拌好的石浆: “看!砖!浆!足够!” 最后,他猛地指向远处那座最大、墙体最厚的建筑——新建成的巨型食物仓库!他拉着赤岩,一把推开沉重的木门!

门内景象,让所有跟着围拢过来的溪谷族人,包括赤岩,瞬间倒吸一口凉气,瞳孔骤缩! 堆积如山! 一排排熏制得油亮发黑的巨大鲟鱼干,如同金色的山脊! 一捆捆风干后依旧饱满的兽肉条,散发着浓郁的咸香! 一筐筐堆积如小丘的块茎、坚果、晒干的浆果,五颜六色,散发着土地和阳光的芬芳! 角落里,甚至还有几大陶罐密封的、珍贵的动物油脂! 食物的丰沛气息扑面而来,几乎形成实质的冲击!这景象,对于刚从饥饿边缘挣扎过来的溪谷人而言,冲击力不亚于神迹!

“这些房子!” 王铁柱的声音在仓库的穹顶下回荡,带着金石之音,“冬天前,都会立起来!每一间,都跟根屋一样厚实暖和!足够住下华夏和溪谷所有族人!这里的食物!” 他抓起一大块沉甸甸的熏肉,塞到最近的一个溪谷老人颤抖的手中,“属于所有愿意拿起工具,为华夏出力的人!出力,就有饭吃!有房住!不分先来后到!华夏的根基,是所有人一起夯实的!”

那老人捧着从未见过的丰厚肉块,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和油脂的香气,浑浊的老眼瞬间涌出泪水,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其他溪谷族人眼中的戒备和惶恐,如同冰雪遇到烈阳,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种找到了依靠的哽咽。

赤岩看着王铁柱棱角分明的侧脸,看着他以最直观、最霸道的方式击碎了族人的疑虑,胸中激荡着难以言喻的情感。她猛地转身,面对自己的族人,声音因激动而高亢:“都看见了吗?!这就是华夏!这就是哈图卡莫首领说的‘合流’!放下你们的石矛!拿起他们给的工具!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溪谷的血脉,流进华夏的土地!”

“吼——!” 短暂的沉寂后,是溪谷族人压抑到极致后爆发的、带着哭腔和狂喜的嘶吼!他们纷纷放下简陋的武器,冲向华夏族人递过来的骨耜、藤筐,眼中燃烧着新生的火焰!

融合的火焰刚刚点燃,一个更深远的问题如同幽灵般浮现——人伦。

当晚,简单的欢迎篝火后(溪谷人捧着分到的、香喷喷的肉汤,依旧如在梦中),王铁柱紧急召集了所有核心成员:老石头、黑骨、石夯、长腿、岩纹、枯爪,以及赤岩和溪谷一位最德高望重的老战士“断矛”。

火光跳跃,映照着众人严肃的脸。王铁柱开门见山,抛出的问题如同巨石砸入深潭: “溪谷并入,华夏人口大增。本是好事。但,人多了,血脉就杂了,也近了!”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同一座山里的狼群,兄弟姐妹不能交配!否则,生下的崽子,会孱弱,会畸形,会…傻傻的! 活不长!”

“啊?!” 除了赤岩若有所思,其他人,尤其是溪谷的断矛和老石头,都露出了震惊和茫然的表情。部落时代,生存第一,血缘婚配极为常见,甚至被视为亲上加亲。首领突然提出这个,让他们本能地感到困惑甚至一丝抵触。

“首领…这…” 老石头捻着胡须,犹豫道,“部落里…叔伯兄弟娶姐妹…也有生出强壮孩子的啊…”

“那是运气!” 王铁柱斩钉截铁,“十个里面,可能只有一两个强壮!更多的,会生病,会早夭!你们想想,是不是有的孩子生下来就看着不对劲?养不大?” 他看向断矛和老石头。

两人皱眉沉思。断矛缓缓点头:“是…是有几个…生下来就软绵绵的…哭都没力气…没熬过冬天…” 老石头也想起什么,脸色微变。

“这就是血脉太近的恶果!” 王铁柱趁热打铁,“现在,华夏、溪谷,还有之前交换来的‘换’部落的人,聚在一起!我们必须分开血脉的标记!让所有人都知道,谁和谁,绝对不能生孩子!”

“如何…标记?” 赤岩敏锐地抓住了关键。

“姓氏!” 王铁柱吐出这个决定部落未来千年的词汇,掷地有声,“从今日起,所有人,依其来源,定下姓氏!如同给狼群打上不同的爪印!”

“王”姓: 他指向老石头、黑骨、石夯等最早跟随他的核心华夏成员,“你们!是最初追随我王铁柱,在这焦土谷点燃第一堆火的人!你们,以及你们的子孙后代,皆姓‘王’!此姓,铭记开辟之功!”

“换”姓: 他指向枯爪、岩纹以及另外几个从盐池集交换或解救来的奴隶,“你们,因交换而来,为华夏注入新血。你们的血脉,如同交换的货物,开启了新的可能。你们及后代,皆姓‘换’!此姓,铭记新生之途!”

“赤”姓: 最后,他看向赤岩、断矛及所有溪谷族人,目光在赤岩脸上停留片刻,“溪谷勇士,如火如岩!你们的到来,让华夏之火更加炽热!你们及后代,皆姓‘赤’!此姓,铭记如火之志!”

他环视全场,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法则之力: “同姓者,皆为手足至亲!血脉相连!绝不可婚配生育!违者,逐出部落! 不同姓氏之间,方可结合!此令,世代遵循!刻入骨髓!”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飞溅。新生的姓氏如同无形的烙印,深深烫入在场每个人的灵魂。老石头喃喃重复着“王…老王…”,枯爪抚摸着断臂,默念“换…换爪?”,赤岩则看着火光,低声念着“赤岩…”,嘴角竟微微勾起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而断矛等溪谷老人,在最初的茫然和一丝不适后,也缓缓点头——首领的话,直白却残酷地揭示了他们曾目睹却不明所以的悲剧。为了部落更强壮的后代,这条禁令,必须遵从!

篝火渐熄,焦土谷沉入安眠。王铁柱独自立于根屋之顶(新搭建的瞭望台),俯瞰着下方黑暗中连绵的房基轮廓和沉睡的营地。三个姓氏,如同三条新生的河流,终于在这片焦土上找到了各自的河床,开始向着共同的未来奔流。

月光下,他目光投向更远的、被黑暗笼罩的山林。盐池集的阴影、火石的威胁、以及那些如同枯爪岩纹般流散的奴隶部落…他知道,华夏以房屋与姓氏筑起的堤坝,终将吸引更多汹涌的支流,也必将承受更猛烈的冲击。

脚下的焦土,滚烫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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