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阳市：白塔蛇影的千年守夜
引子
铜铃在第七层塔檐突然停了。
凌晨三点的月光里，七十米高的白塔像支蘸满白垩的狼毫，笔尖直刺夜空。守塔人老陈数着砖缝里钻出的蛇——今年已经是第三十七条，每条黑眉锦蛇的七寸处都有圈淡金色的鳞，像被人用指腹摩挲过的旧痕。
传说：锁芯里的蛇蜕
“蛇群消失那天，就是塔要塌的时候。”老陈的工具箱里总躺着个玻璃罐，泡着截两指宽的蛇蜕，蜕上的鳞片在暗处会泛出磷光。1982年维修塔基时，民工从地宫里挖出过个铁匣，匣锁里缠着团干枯的蛇蜕，解开后发现是九节连环的形状，每节蜕里都裹着粒米粒大的舍利子——后来化验显示，那是辽代高僧的指骨碎渣。
最吓人的是2014年的事。有个文物贩子想撬塔顶的鎏金宝珠，半夜攀到第十二层时，突然惨叫着摔了下来。围观者说，他下落时裤腿里钻出数不清的小蛇，落地时人已经没了形状，只有七窍里塞满了蛇蜕，蜕上的花纹拼起来，正好是塔身上的佛教护法图案。消防队清理现场时，在宝珠底座发现个拳头大的洞，洞里盘踞着条碗口粗的黑眉锦蛇，蛇腹鼓鼓的，剖开后倒出半捧锈蚀的铜钱，全是辽代的“清宁元宝”。
海眼里的锁链
守塔三十年的九姑总说，白塔底下有二十四个海眼，直通渤海。她见过修塔人后代的日记，里面画着盘在海眼里的巨蛇，蛇鳞上刻着梵文。1976年唐山地震那晚，塔身发出“咔啦”的声响，九姑的父亲看见塔基裂缝里伸出无数蛇头，每条蛇嘴里都衔着块砖，把裂缝堵得严严实实。第二天清点时，塔身上的风铃全变成了蛇蜕，摇起来没有声，凑近看能发现蜕上布满细小的牙印。
2002年重修广佑寺时，挖掘机挖到塔西三米处突然停工——铲斗里缠着道锈铁链，链环上挂着块蛇形玉佩，玉佩的眼睛是用舍利子做的。当夜暴雨倾盆，有个工人偷了玉佩想卖掉，没走出工地就疯了，逢人便喊“水要漫上来了”，他的指甲缝里渗出海水，三天后全身皮肤变得像蛇鳞，轻轻一碰就往下掉。后来玉佩被送回地宫，九姑说她亲眼看见玉佩放进石匣的瞬间，匣底钻出条小蛇，一口吞下舍利子眼睛，钻进锁链的缝隙里不见了。
铜镜里的替身
每层塔檐都嵌着面铜镜，照出的人影总比实际多出半截尾巴。2023年有对情侣在塔下拍婚纱照，新娘的白裙在镜中变成青黑色，裙摆处缠着群蛇。照片洗出来，新郎的脸变成了蛇头，摄影师说当时明明晴空万里，取景器里却总飘过蛇影。当天晚上，新娘就开始脱发，掉下来的头发里混着细小的蛇鳞，去医院检查，头皮下全是移动的肿块，医生用手术刀划开，只流出一摊腥臭的黏液，黏液里浮着枚铜镜碎片，上面刻着“镇龙”二字。
老陈说这是“蛇替”——白塔需要活物的精气才能镇住海眼。他见过最邪门的一次，是2019年大旱，塔身上的白垩成片脱落，露出底下的青砖，砖缝里嵌着无数干瘪的蛇尸，摆出北斗七星的形状。那年夏天，辽阳城里接连有人失踪，最后都在塔基周围找到他们的衣物，衣服里裹着蛇蜕，蜕的长度正好和失踪者身高一致。
尾声
子夜的钟声刚过，老陈听见塔顶传来“叮”的一声。他抬头看见那条常驻在宝珠里的黑眉锦蛇正往下爬，蛇嘴里叼着枚新蜕的鳞，鳞片在月光下透亮，能看见里面映着渤海的波浪。塔身上的铜镜突然集体亮起，照出满城游走的蛇影，每条蛇都朝着白塔的方向朝拜。
老陈打开玻璃罐，把新蜕的鳞放进去。罐底的旧蜕突然动了动，慢慢拼凑成条完整的蛇形，顺着他的手腕爬上去，在脖子上绕了三圈，像道冰冷的项链。
“该换班了。”九姑的声音从塔后传来，她的眼睛在暗处闪着磷光，身后跟着数不清的蛇影，正沿着砖缝钻进塔身。
第七层的铜铃又响了起来，这次的声音黏糊糊的，像有什么东西在喉咙里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