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她再也控制不住，俯下身，将脸深深埋进儿子小小的颈窝里，压抑许久的、撕心裂肺的哭声，终于从喉咙里冲了出来。
那不是哭泣。
是哀嚎，是最绝望的悲鸣。
陈小羽被妈妈突如其来的崩溃吓到了。
他小小的身体僵住，一动也不敢动。
他能感觉到，妈妈的眼泪，滚烫滚烫的，打湿了他的病号服。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只是想让妈妈不哭。
“妈妈……”
他小声地叫着，带着一丝不知所措的慌乱。
“我们的家……被一个坏阿姨占了。”
孩子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委屈。
“她把妈妈的衣服都扔了。”
“她还……还……”
陈小羽抽噎了一下，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害怕。
他怕妈妈知道他被打了，会更伤心。
他怕妈妈会不要他。
苏晚的哭声，在听到“坏阿姨”三个字时，戛然而止。
她猛地抬起头，通红的双眼里，泪水还在不断滑落，可那眼神，却已经变了。
滔天的恨意，在她的眼底深处，缓缓流淌。
陈景元。
原来，她八年的付出，她全心全意的信任，她用血汗打下的江山，到头来，只是为这狗男女做了嫁衣。
他们不仅抢了她的家，抢了她的钱。
他们还想毁了她的命。
小羽就是她的命。
苏晚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儿子眼角的泪痕。
她俯下身，轻轻吻了吻儿子的额头。
“小羽累了，先睡一会儿。”
“等你睡醒了，妈妈就带你回家。”
或许是麻药的后劲上来了，又或许是妈妈的怀抱太过温暖，陈小羽紧绷了一整晚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他点了点小脑袋，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连梦里，他小小的眉头都紧紧皱着。
苏晚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的呼吸变得平稳悠长。
她小心翼翼地，将儿子的手放回被子里，替他掖好被角。
然后，她站起身。
转身的那一刻，她脸上所有温柔的伪装，尽数褪去。
柳舒站在门口，看着自家老板判若两人的模样，心头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苏总……”
苏晚的目光，越过她，投向窗外漆黑的夜色。
“小舒，帮我看一下小羽。”
“苏总，您要去哪？”
柳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慌。
“天快亮了，您……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苏晚没有回答她。
她只是从包里拿出车钥匙，径直从柳舒身边走过。
一阵冰冷的风，擦过柳舒的脸颊。
柳舒看着苏晚决绝的背影，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她想追上去，可看了看病床上熟睡的孩子，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
……
凌晨四点的南省，整座城市都还沉浸在睡梦中。
只有街角那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烧烤店，还亮着孤零零的灯。
烧烤师傅打着哈欠，正准备收拾东西打烊。
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停在了店门口。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职业套装，浑身却散发着骇人寒气的女人，走了下来。
“老板。”
烧烤师傅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
“美女，要吃点什么？”
苏晚的目光，落在那一堆用来烤串的，锃光瓦亮的铁签上。
每一根，都又粗又长，尖端在灯光下闪着森冷的光。
“这些铁签。”
“我全要了。”
烧烤师傅彻底懵了。
“啊？全要？美女，你这是要开多大的派对啊？”
苏晚没有理会他的惊讶。
她从钱包拿出几张钱。
“够不够？”
老板的眼睛都直了。
“够！够！太够了！”
他手脚麻利地找来一个巨大的黑色塑料袋，将那几百根铁签一股脑地全都装了进去。
苏晚拎起那个沉甸甸的袋子，上了车朝着别墅开去。
……
半山别墅。
客厅里灯火通明，奢华的水晶吊灯，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林薇薇穿着一件苏晚衣帽间里最贵的真丝睡袍，正慵懒地靠在陈景元怀里。
今天的两人怎么样也睡不着。
林微微手里端着一杯红酒，轻轻晃动着。
酒红色的液体，映着她那张写满了得意与快意的脸。
“景元哥，你说，苏晚那个贱人看到我们给她准备的‘惊喜’，她会不会气疯了？”
陈景元搂着她，闻着她身上醉人的香气，心里那点因为虐待孩子而生出的不安，早已被欲望冲得一干二净。
“疯了才好。”
他低头，在林薇薇的唇上亲了一口。
“等她闹起来，我就有理由，光明正大地跟她离婚了。”
“到时候，这家，还有公司就都是我们的了。”
林薇薇笑得花枝乱颤。
“景元哥，你真好。”
她缠上他的脖子，声音又甜又腻。
“为了奖励你，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打断了满室的旖旎。
客厅旁边的落地窗，被人从外面用重物砸得粉碎。
玻璃碎片，四下飞溅。
陈景元和林薇薇吓得魂飞魄散，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谁！”
当他们看清来人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是苏晚。
此刻的苏晚，狼狈到了极点。
昂贵的西装外套上，沾满了泥土与灰尘，还有干涸的血迹。
她的头发凌乱，脸色惨白如纸。
可她的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林薇薇最先反应过来。
她下意识地往陈景元身后一躲，抓着他的胳膊，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景元哥，我好怕……”
来得正好。
她就是要让陈景元看看，苏晚这个疯女人，有多么上不了台面。
陈景元被林薇薇的哭声拉回了神。
他强作镇定，向前一步，摆出一家之主的气势，厉声喝道。
“苏晚！你发什么疯！”
“大半夜的，砸自己家的玻璃，像什么样子！”
苏晚看着眼前这对惊恐的男女，那张虚伪至极的脸，还有那个躲在他身后，身上穿着她睡袍的女人。
那个女人，她认得。
是陈景元八年前分手的前女友，林薇薇。
苏晚笑了。
她将手里那个黑色的塑料袋，随手扔在了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
“哗啦——”
几百根粗长的铁签，从袋子里滚了出来，铺了满地。
陈景元和林薇薇的瞳孔，骤然紧缩。
苏晚缓缓蹲下身。
她捡起几根铁签，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抬起眼，看向两人。
“我儿子的身上，有十五个针孔。”
“其中两根，在胸腔里。”
“医生说，手术风险很高。”
她顿了顿，嘴角的笑意，越发诡异。
“林薇薇。”
“你说，我该在你身上，扎多少个洞，才算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