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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栖梧宫的山门,在历经南荒瘴气的污浊和古战场血腥的冲刷后,终于重新映入眼帘。那连绵的琼楼玉宇沐浴在暮色苍茫的夕照中,飞檐斗拱流转着金色的余晖,云气缭绕,仙鹤清唳,一派仙家气象。然而,归来的小队,却带着一身洗不净的疲惫、血腥和凝重的沉默。

青鸾仙舟缓缓降落在巨大的白玉广场上。舟门开启,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留守宫门的执事弟子看到上官言染血的玄墨衣袍、赵莽吊着的臂膀、以及众人脸上尚未散去的煞气时,无不心头凛然,躬身行礼的动作都带着几分敬畏与紧张。

“恭迎大师兄及诸位同门回宫!”

上官言一步踏出仙舟,玄墨色的身影在暮色中挺拔依旧,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惫。他肋下素白的绷带在玄墨衣袍的衬托下格外刺眼,脸色比离开时更加苍白,如同上好的寒玉蒙上了一层灰翳。唯有那双眸子,依旧深不见底,冰封千里,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死死压住。他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林薇儿小心地搀扶着“阿舞”走下仙舟。凤轻舞的脸色比上官言好不了多少,甚至更显憔悴。她的脚步虚浮,仿佛随时会倒下,纤细的身体裹在一件林薇儿临时找来的、略显宽大的素色外袍里,更显得弱不禁风。她低垂着头,散乱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苍白失血的下巴和紧紧抿着的、没有血色的唇。从南荒归来的路上,她就一直是这样沉默、脆弱的状态,仿佛被那血腥的古战场彻底抽干了魂魄。

“阿舞姑娘,小心脚下。”林薇儿低声提醒,语气充满了担忧。

凤轻舞轻轻“嗯”了一声,声音细若蚊蚋。她任由林薇儿搀扶着,目光只盯着脚下光洁如镜的白玉石砖,仿佛要将那冰冷的石头看穿。栖梧宫精纯浓郁的灵气包裹着她,却无法驱散她心底那刺骨的寒意。沈墨轩…那个深不可测的栖梧宫主…他,会信吗?

“大师兄,宫主有令,请诸位即刻前往‘问道殿’复命。”一名身着银纹道袍的执事弟子上前,恭敬地说道,目光飞快地扫过众人,尤其在“阿舞”身上停留了一瞬。

上官言眼神微凝,没有多言,只吐出一个字:“走。”

问道殿。

殿内灯火通明,巨大的蟠龙柱撑起高耸的穹顶,地面光可鉴人。宫主沈墨轩端坐于上首的云纹玉座之上,依旧是那副儒雅清癯的模样,颌下三缕长须,目光平和深邃,如同蕴含星辰。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走入殿中的小队,尤其是落在上官言染血的衣袍和肋下绷带,以及赵莽吊着的臂膀上时,那平和深处,瞬间掠过一丝锐利如电的精芒。

“弟子等,参见宫主。”上官言抱拳躬身,声音清冷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身后众人齐声行礼。

“免礼。”沈墨轩的声音温润依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言儿,此行如何?你与莽儿之伤…从何而来?”

上官言直起身,玄墨色的身影在殿内明亮的灯火下如同孤峭的山峰。他简明扼要地汇报了此行经过:迷雾沼泽探查遭遇的妖兽异常狂躁,噬心谷寻药遭遇碧磷毒蟒袭击,以及…归途古战场遗迹,遭遇万妖盟天狼妖尊麾下鬣熊妖兵袭击人族商旅。

“……弟子等遭遇妖兵,当即出手,尽数诛杀。”上官言的声音如同冰泉流淌,平静地陈述着那场血腥的杀戮,“商队幸存者数人,已由附近城镇巡守弟子接应安置。弟子等亦在其协助下,寻得‘血纹蝎尾草’若干。”

当提到“万妖盟”、“天狼妖尊”这几个字眼时,沈墨轩平和的目光陡然一凝!一股无形的、如同山岳般沉重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问道殿!殿内的灯火似乎都为之一暗!他放在玉座扶手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万妖盟…天狼…”沈墨轩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它们竟敢如此明目张胆,深入我人族腹地,袭杀商旅…看来,边境的暗流,已成惊涛了。”他深邃的目光扫过上官言,“那妖兵小头目临死前,可曾吐露什么?”

上官言沉默了一瞬,冰封的眼底寒芒微闪:“其言…‘天狼妖尊不会放过圣域走狗’,并扬言…要踏平栖梧宫。”

“哼!狂妄妖孽!”沈墨轩冷哼一声,殿内的空气仿佛都为之冻结。他眼中精光爆射,一股沛然莫御的威严瞬间扩散,让殿内所有弟子都感到呼吸一窒!但很快,这股威压又被他缓缓收敛,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只是那深邃眼眸中的凝重,已如浓墨般化不开。

“圣域走狗…”沈墨轩低声重复着这个词,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玉座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极细微、却仿佛敲在人心上的“笃、笃”声。这是他思考时惯有的小动作。敲击的节奏缓慢而稳定,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沉稳,也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审慎。

殿内一片寂静,只有那细微的敲击声回荡。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在宫主身上,等待着他的下一步指示。

就在这时,沈墨轩的目光,如同两道无形的探照灯,缓缓地、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落在了自入殿后便一直低着头、尽力将自己缩在林薇儿身后的“阿舞”身上。

“这位姑娘…”沈墨轩的声音温和依旧,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穿透力,“便是你们在迷雾沼泽边缘救下的那位?”

殿内气氛陡然一凝!

林薇儿连忙拉着凤轻舞上前一步,恭敬回答:“回禀宫主,正是。她叫阿舞,是附近靠山集的采药孤女,不幸在迷雾沼泽迷路遇险,幸得大师兄相救。”

凤轻舞的身体在林薇儿话音落下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温和之下蕴含着难以想象的重量!如同无形的山岳压顶,又仿佛能剥开一切伪装,直抵灵魂深处!巨大的压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心脏狂跳如擂鼓,藏在宽大袖袍里的手指死死掐入掌心,用尖锐的痛感维持着最后的清醒。她强迫自己抬起头,努力让眼神显得茫然又带着对高位者的敬畏与恐惧,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开口行礼,却紧张得发不出声音。

沈墨轩的目光在她那张清秀却异常憔悴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细细描摹她的五官轮廓。他的眼神深邃如海,平静无波,却让凤轻舞感觉自己如同被剥光了放在阳光下审视,每一寸伪装都在那目光下无所遁形。

“靠山集…采药孤女…”沈墨轩缓缓重复着,声音听不出喜怒。他指尖在扶手上敲击的节奏依旧稳定,“阿舞姑娘,不必紧张。本座只是好奇,迷雾沼泽凶险异常,瘴气弥漫,更有妖兽横行,你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俗女子,是如何深入其边缘,又恰好被言儿他们救下的?”

他的问题看似随意,却如同精准的解剖刀,直指关键!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形的压力!

凤轻舞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强忍着神魂的悸动,按照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断断续续地回答:“回…回仙长…阿舞…阿舞是…是邻村…清河村的孤女…爹娘早亡…靠采药为生…前些日子…想采些值钱的‘蛇涎草’…在林子里迷了路…转了几天…又饿又怕…后来…就听见妖怪的叫声…再后来…就摔进泥坑…被…被上官仙长他们救了…”她说着,身体微微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副不堪回首、惊魂未定的模样。

“清河村…”沈墨轩轻轻吐出这三个字,目光依旧落在凤轻舞脸上,指尖的敲击却极其细微地停顿了一刹那!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荡开一圈极其细微的、带着了然与更深审视的涟漪。

他微微向前倾身,温和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哦?清河村的孤女?”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了凤轻舞强装的恐惧与脆弱,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

“可据本座所知,清河村…早在二十年前,便已毁于一场突如其来的妖祸。村中…应是无一活口才对。”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凤轻舞脑海中炸响!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毫无一丝血色!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剧烈地晃了一下,若非林薇儿及时用力搀扶,几乎要当场瘫软在地!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精心构筑的谎言在对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下,如同纸糊的城堡般轰然倒塌!暴露了!彻底暴露了!怎么办?!

殿内一片死寂!

所有弟子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摇摇欲坠的“阿舞”身上!震惊、疑惑、警惕、难以置信…各种复杂的情绪在空气中交织!林薇儿也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怀中几乎晕厥的阿舞,又看看上首神色莫测的宫主,完全不知所措。

就在这千钧一发、空气几乎凝固成冰的时刻!

一道玄墨色的身影,如同最坚固的屏障,毫无征兆地、极其坚定地向前踏出半步,稳稳地挡在了凤轻舞与沈墨轩之间!也挡住了那道足以将人灵魂冻结的审视目光!

是上官言!

他依旧背对着凤轻舞,那挺拔孤峭的背影在殿内明亮的灯火下,如同隔绝两个世界的冰冷壁垒。他的声音,如同出鞘的斩尘剑,带着斩钉截铁的冷冽与不容置疑的决断,清晰地响起:

“宫主明鉴!”

“阿舞所言‘清河村’,并非二十年前被毁的那个清河村!而是位于其旧址下游数十里外、近年才由流民重建的村落,当地山民为念旧情,沿用了‘清河’之名!此村地处偏僻,信息闭塞,不为外界详知,亦在情理之中!”

他的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信服的穿透力:

“此女身世清白,毫无修为,更于噬心谷中救弟子于垂危,其心性纯善,绝非奸佞!弟子以性命担保!若其身份有异,一切后果,弟子上官言,一力承担!”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如同冰珠砸落玉盘!每一个字都带着他上官言的骄傲、信誉和那不容置疑的份量!尤其是最后那句“以性命担保”、“一力承担”,更是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寂静的大殿中,也砸在了凤轻舞濒临崩溃的心湖之上!

他…他竟然…为她作保?用他的性命?!

巨大的冲击让凤轻舞忘记了恐惧,只剩下难以置信的茫然。她抬起头,呆呆地望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那玄墨色的、仿佛能撑起一片天的背影。肩头残留的、属于他的冰冷血迹,此刻仿佛变得滚烫起来。

殿内一片死寂。

沈墨轩的目光,缓缓从摇摇欲坠的“阿舞”身上移开,落在了挺身而出的上官言脸上。他的眼神深邃难测,带着审视,带着探究,也带着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意味。他看着上官言那双冰封的、此刻却燃烧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火焰的眼眸,看着他肋下那隐隐渗血的绷带,看着他为了维护身后女子而不惜“以性命担保”的决绝姿态…

沈墨轩指尖在扶手上那极其细微的敲击,彻底停止了。

他沉默地注视着上官言,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

殿内的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所有弟子都屏住了呼吸,连林薇儿都忘了搀扶阿舞,紧张地看着上首。

终于,沈墨轩缓缓靠回玉座,脸上重新浮现出那温和儒雅的笑容,仿佛刚才那剑拔弩张的对峙从未发生。

“原来如此。”他轻轻颔首,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润,“是本座消息滞后了。流民重建,沿用旧名,确有其事。倒是本座,唐突了这位阿舞姑娘。”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被上官言挡在身后的凤轻舞,那眼神依旧深邃,却少了几分直接的锋芒,多了几分莫测的深意:

“既是言儿担保,又于你有救命之恩,阿舞姑娘便安心在栖梧宫养伤。薇儿,好生照顾。”

“是!宫主!”林薇儿如蒙大赦,连忙应声。

“好了,此行辛苦,你们皆已负伤,先下去好生休养疗伤。言儿留下,本座还有些细节需与你详谈。”沈墨轩挥了挥手,语气平和,仿佛刚才的质疑只是一个小插曲。

“弟子告退!”赵莽、林薇儿等人连忙行礼,搀扶着依旧有些浑浑噩噩的凤轻舞,迅速退出了气氛压抑的问道殿。

殿门缓缓合拢,隔绝了内外的光线与声响。

空荡的大殿内,只剩下沈墨轩与上官言二人。灯火通明,却显得格外寂静。

沈墨轩脸上那温和的笑容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如同古井寒潭般的凝重。他缓缓站起身,负手踱下玉阶,来到上官言面前。

“言儿,”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你可知,你方才所为,意味着什么?”

上官言挺直脊背,冰封般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弟子明白。弟子信她。”

“信她?”沈墨轩目光如炬,仿佛要洞穿上官言的灵魂,“一个来历不明、身世存疑、却能在那等凶险之地存活下来,更能辨识连我栖梧药典都未必详载的奇毒异草、以凡俗之身压制碧磷妖毒的女子?你信她什么?信她那一套‘邻村孤女’的说辞?还是信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

上官言沉默。他无法解释那种直觉,那种在噬心谷濒死之际,感受到的源自她指尖的、那丝奇异的、带着生机的暖意。也无法解释,当她在古战场上,被自己护在身后时,那瞬间涌起的、超越理智的冲动。

“弟子…无法解释。但弟子,信她无害。”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执拗。

“无害?”沈墨轩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指尖再次无意识地相互摩挲了一下,“言儿,你是我最器重的弟子,是栖梧宫未来的脊梁!你的安危,你的判断,关乎整个栖梧宫的兴衰!南荒之行,迷雾重重。妖兽异常狂躁,万妖盟天狼部众深入腹地,其小头目临死前更提及‘圣域走狗’…这一切,绝非孤立!”

他踱了两步,目光投向殿外沉沉的夜色,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洞悉阴谋的寒意:

“更可疑的是,据边境密报,在万妖盟活动区域附近,还发现了…不属于妖族的能量残留!阴冷、诡谲、带着…魔的气息!”

“魔族?!”上官言冰封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真正的震动!这远比万妖盟的挑衅更令人心悸!魔族,早已在上古大战后销声匿迹,只存在于最古老的典籍和传说之中!

“虽只是蛛丝马迹,尚未确认,但足以令人警醒!”沈墨轩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回上官言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值此多事之秋,任何一丝可疑的线索,任何一点潜在的威胁,都必须查清!这个‘阿舞’,无论她是真孤女,还是…别的什么东西,都太过巧合!巧合到…令人生疑!”

他顿了顿,眼中精光内敛,声音恢复平静,却带着更深的寒意:

“此事,本座自有计较。你重伤未愈,先去疗伤,务必稳固境界,压制体内那股力量。其他的…不必再过问。”

上官言紧抿着唇,冰封的眼眸深处似有不甘的暗流涌动,但最终,他还是缓缓低下头:“弟子…遵命。”

看着上官言行礼后转身离去的、依旧挺直却带着一丝沉重疲惫的背影,沈墨轩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他沉默地站了片刻,然后缓缓抬起手。

无声无息地,一道身着灰色布袍、气息如同融入阴影般的老者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侧。老者面容普通,眼神却异常锐利,如同鹰隼,正是栖梧宫掌管情报暗线的长老——影鸦。

“影鸦。”沈墨轩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在。”影鸦躬身,声音沙哑。

“详查。一,那个‘阿舞’的根底。所谓‘下游清河村’,重建时间,村中人口,尤其…二十年内所有外来流民,尤其是女性孤儿的记录!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查个水落石出!”

“二,南荒近期所有异常!妖兽躁动根源,万妖盟天狼部的动向,以及…”沈墨轩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重点探查那些边境发现的、疑似魔气的残留痕迹!动用‘谛听’,我要知道,是哪个角落里的魑魅魍魉,又开始不安分了!”

“三,严密监控宫门内外,尤其是…靠近言儿居所‘寒寂峰’的一切动静!若有任何异常,无论大小,即刻密报!”

“遵宫主令!”影鸦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水墨,瞬间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问道殿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沈墨轩独自一人立于空旷的大殿中央,灯火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负手而立,目光投向殿外无垠的夜空,指尖在身侧无意识地、缓慢地敲击着空气。

笃…笃…笃…

那细微的敲击声,如同命运的鼓点,在寂静的深宫中,悄然回荡。

客舍。

简单却整洁的房间内,烛火摇曳。

凤轻舞独自一人坐在窗边,身上披着林薇儿送来的干净素袍。窗外是栖梧宫沉沉的夜色,远处山峦起伏的轮廓如同蛰伏的巨兽。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不再空洞,而是充满了后怕、茫然,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沈墨轩那洞穿一切的目光,那句“清河村已毁”如同冰冷的毒蛇,依旧缠绕在她心头。差一点…只差一点…就彻底暴露了!

‘下游清河村…’她无声地咀嚼着上官言为她临时编造的谎言。这个男人…他为何要如此?为何要用他的性命和信誉,去维护一个他口中“妖性本恶”、“见之必杀”的邪祟?

心口传来一阵阵细密的刺痛,混杂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她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抚平那悸动,指尖却无意间触碰到了衣襟内侧——那里,贴身藏着她真正的身份信物,一枚温润的、雕刻着浴火凤凰纹样的赤玉玉佩。指尖触及玉佩的刹那,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纯净探查意味的灵力波动,如同无形的蛛丝,悄无声息地从窗外拂过,瞬间掠过她的身体!

凤轻舞的身体猛地一僵!

如同被最冰冷的毒蛇舔舐过肌肤!

沈墨轩!他果然没有相信!这探查的符咒,隐蔽至极,若非她凤凰真灵对能量波动极其敏感,根本无从察觉!

巨大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她!她立刻收敛所有气息,如同最普通的凡女般,脸上露出疲惫和惊魂未定后的脆弱,缓缓站起身,吹熄了桌上的烛火。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她无声地走到床边躺下,拉过薄被盖住自己。身体蜷缩着,仿佛不胜寒意。

然而,在无人可见的黑暗里,在她低垂的眼帘下,那双瞳孔深处,一点纯粹、炽烈、带着不屈与决绝的金芒,如同深埋地底的熔岩,在巨大的压力下,悄然亮起,无声地燃烧着。

栖梧宫,这看似祥和的仙门圣地,对她而言,已成了步步惊心、杀机四伏的囚笼。而那个冷峻如冰、却又一次次将她护在身后的男人…他究竟是救赎的灯塔,还是…最终将她焚尽的业火?

窗棂之外,一道极其黯淡、如同夜色本身的符咒虚影,如同被惊动的蝴蝶,无声无息地振翅飞远,消失在沉沉的宫阙阴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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