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窗外蓝花楹的树影遮住了阳台上的灯光,温落站在阳台上,听着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呼啸。
她跟沈砚辞,现在算什么关系呢?
初秋时节,夜里的风很大,凛冽的秋风瑟瑟,温落不禁裹紧了外套。
她一直在思考,白天陈静问的问题。
前男友的关系?还是同事?
温落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别人问起她和沈砚辞的关系,她居然不知道他们算什么关系。
沈砚辞的车停在了院子里,他和客户吃了晚餐,已经接近九点钟了。
沈砚辞上楼,温落阳台上的灯还亮着,昏黄的灯光,影影绰绰,他依稀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正倚在阳台上。
沈砚辞开门进来,温落听到客厅里钥匙转动的声音,已经从阳台上进来。
沈砚辞推开椅子,说:“这么晚了,还没睡觉?”
温落望了他一眼,难得开了一句玩笑:“还早,我还年轻,老年人才睡得着。”
沈砚辞工作了一天,今晚还跟客户喝了点酒,他酒量一直不错,人明显呈现出一种倦态,声音低沉:“还是得早点睡觉,熬夜对身体不好。”
转眼看见他起身去厨房,“睡前喝杯牛奶,有助于睡眠。”
温落坐在了沙发上:“我没有睡眠问题。”
沈砚辞热了牛奶出来,两杯热牛奶整整齐齐放在餐桌上,他喝了半杯。
温落依旧坐在沙发上,没有动。
沈砚辞眉头皱了一下:“怎么了?”
温落瞥了一眼桌上的牛奶,玻璃杯里的乳白色液体,在灯光照耀下,浮现出了一层雪白,让人联想到凛冬时节,大雪漫天飞舞的时候。
温落记得,2010年冬季,她和沈砚辞去了吉林看雪。
吉林下了一个周的大雪。
清晨醒来,整个世界都是白雪皑皑,从酒店落地窗看去,漫天飞舞的大雪。高大的树上结满了冰花,山顶上、石头上、路面上全覆盖了一层白。
温落很兴奋从床上醒来,吵着要出去堆雪人、打雪仗。
沈砚辞无可奈何,只是贴心给她裹上了一件厚厚的外套。
她嘴上说着要堆雪人,可出去没几分钟,她就扛不住了。沈砚辞垂下眼睑,发现她小脸冻得通红,可怜兮兮抬眸对他说:“砚辞,我手好冷,我不想堆雪人了。”
沈砚辞把她拥入怀里,裹进了他的羽绒服里,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淡淡的,却透露着一股宠溺:“我抱你回酒店,你在室内监工,我来堆怎么样?”
温落紧紧抱住他,声音甜腻:“好,我要求可是很严格的,你可不能偷懒。”
沈砚辞双手捧住她的小脸,在她冻红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嗯,包你满意。”
他将她抱回酒店房间,温落裹着毛绒绒的粉色外套,倚在落地窗前,看他在外面铲雪、堆雪人。
温落注意到,他的身后有两棵树,外面的树枝都被厚厚的雪压弯了,偶尔还有一阵凛冽的寒风吹,树枝用力摇晃,厚厚的雪纷纷洒下来,将他黑色的短发,都染白了。
她的视线里,全是他头上的花白。
温落没有动桌上的牛奶,再次对沈砚辞重复:“我没有睡眠问题,不需要睡前喝温牛奶。”
沈砚辞喝牛奶的手一顿,突然想起,林漾一直睡眠质量不好,睡前一定要喝一杯热牛奶,沈砚辞后来也习惯睡前温一杯牛奶。
温落从沙发上起身,对他微微笑了笑:“沈律师,你还是早些回家吧,我先去睡了。”
留下沈砚辞,脸色有些难看。
温落转过身,进了卧室便顺手将卧室门反锁了。
沈砚辞现在已经有女朋友了,两人也快要订婚了。
今天在公司,周清礼把温落叫到办公室,不经意给她透露了,沈砚辞有女朋友了,听说也是个律师,他跟那位律师,应该年底就要结婚了。
温落不知道周清礼为什么要当着她的面,突然提到沈砚辞快要结婚的事。也许周清礼察觉到了她和沈砚辞之间微妙的气氛,是想警告她,她应该和沈砚辞保持距离。
谁知道呢。
相比于一个月前,温落现在已经能心安理得接受所有变故,还有什么是比重生来到十年之后,父母早已病逝,这个世界没有一丝牵挂和联系,更让人无法接受的呢?
温落的心理也算强大,她知道她要尽快振作起来。虽然一个月前,她也曾在脑子里生出过很多五花八门的自杀手法,可后来,她开始觉得,自杀这种极端的自我了断,并不能减轻她的痛苦。
翌日,温落扛着设备出现在律所,正埋着头整理设备,陈静出来跟她说:“今天有个庭审现场,需要拍几张照片,这是你第一次参加这种正式场合,不要把事情搞砸了。”
温落抬起头:“部长,几点啊?”
陈静:“十点,法院。”
温落利落换了内存卡和提前充满的电池,站了起来,低声说了一句:“收到。”
陈静冲着她摆摆手:“你赶紧去吧,放机灵点,真掉链子了,没人能给你收场。”
温落乖巧点了点头。
她扛着设备,律所有专门的公车,不过没有她的,她还没转正,只能花点钱打个车过去。
温落站在律所外面,正在等车的间隙,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了她的前面。
她以为是不认识的人。
直到车窗摇下来,露出沈砚辞那张冷峻的脸,温落才反应过来,沈砚辞要送她。
沈砚辞看了她一眼,一身黑色的外套,小脸被风吹得红扑扑的,眼睛里透露着一股清澈,不由得心里一阵泛酸。
“上车。”
温落站在外面,疑惑看向他。
沈砚辞再次好脾气地说:“你再不上车,就赶不上十点的庭审。”
温落道了一句谢,沈砚辞没理会她,下了车径直往车后面走,把后备箱打开,接过她手中的摄像机和设备,放进了后备箱。
温落去拉后座的车门,沈砚辞目光淡淡的:“你是把我当司机了?”
温落关上了车门,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然后心一横,坐了上去。
不蹭白不蹭,不然她还得花十多块钱打车过去。
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为了打破沉闷的气氛,沈砚辞放起了轻松的钢琴曲。
沈砚辞将车停在法院外面的停车位,温落下车去搬设备,沈砚辞却熟练接过她的设备,往楼梯上走去。
温落不好意思道:“我自己来就好了,我就不耽误你回去工作了。”
沈砚辞继续往前走去,没跟她解释,今天庭审现场的辩护律师是他。
一直到庭审开始,沈砚辞出现在庭审现场,温落才后知后觉,他是被告人的辩护律师。
庭审休息的时候,已经是午餐时间。
温落犹豫着要不要点个外卖,随便垫两口,已经有工作人员端了一份盒饭过来:“温小姐,这是您的午饭。”
温落喜滋滋接过,心想今天的盒饭,竟然也有她的份。
另一边,沈砚辞目光时不时打量角落那个身影,看她美滋滋吃盒饭,沈砚辞也打开了桌子上的盒饭。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走过来,给她送了一份饭后水果。
温落一边打开,一边好奇问道:“这是免费提供的吗?”
那人仍然微笑着:“不是,这是有人特意让我给您送过来的。”
温落抬头看向那边的黑色身影,心底微微触动,面上却依旧平静:“谢谢了。”
吃完午餐,下午庭审继续。
温落什么也没听进去,目光一直不可控制默默关注着沈砚辞,他在法庭上往往一针见血,一点余地也不给对手留。
温落估算了一下,对方律师已经语无伦次三次了。
庭审结束时已经近下午三点,沈砚辞迈着大长腿朝她走过来。
温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心里念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下一秒,沈砚辞已经接过她手里的摄像机:“走吧。”
温落默默跟在他的身后,心里还在想,如果沈砚辞的未婚妻知道,会不会过来手撕她?她不想成为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沈砚辞显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知道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终于,在心里练习了无数次话术以后,温落开口道:“谢谢你,等会儿我在前面的路口下车。”
沈砚辞睨了她一眼:“温落,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有礼貌?”
温落摸了摸头:“我是怕,对你影响不好。”
以前的温落从来没像现在这么乖巧,可奇怪的是,她越客气越礼貌,沈砚辞心里就不自觉堵得慌。
他觉得她可怜巴巴的,他讨厌看到她逆来顺受的样子,他忽然觉得鼻中有点酸楚。
温落再次补充道:“听说沈律师年底结婚,恭喜你。”
沈砚辞一副疲乏的样子,皱着眉不耐烦说了一句:“温落,你就这么想跟我划清界限么?”
温落脸上笑嘻嘻的,带着微笑:“沈律师,我就在这里下车。”
沈砚辞停了车,最终什么也没说。
温落回到律所,嘿哧嘿哧将设备扛回了办公室。
陈静看了一眼沈砚辞打开的办公室,他比温落早到了十分钟。
陈静竟然亲切对温落说:“你先休息会儿吧,半个小时后再做。”
温落看了一眼,迎面撞上沈砚辞冷淡的目光,明白了陈静突如其来的转变。
果然,爱情让人盲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