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自幼就与父母在段家海船上谋生。
后来段氏一家去西域开辟新商号,段玄再回来时,我身边已经有了沈淮之。
他递给我一枚骨哨。
“若七年内他对你不好,我来带你走。”
每年中秋,段玄回南洋老宅,总会给我带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
一只羌国琉璃盏,一对商国的碧玺葡萄耳坠,亦或者北域的一颗象牙玲珑球。
这次,他将木盒藏在身后,摊开空空如也的双手。
“青栀,以后喜欢什么,得与我一同去寻。”
禁卫军一路敲锣打鼓喊着宵禁,才惊觉我和段玄已聊至夜深。
回家路上桂花香浓,我从未觉得身心如此畅快。
推开厚重木门。
沈淮之披着外袍端坐在院中央,棱角分明的脸掩在阴影之中,看清我面容时眼底亮了一瞬,语气却极冷。
“跪。”
几名暗卫飞身而来。
双肩骤然如千斤重压,我吃痛双膝一软跪在冰凉坚硬的青石板上。
“苏青栀,我曾告诫过你,后宫女人最忌善妒。”
“你今夜无故失踪,无非是想耍手段逼我带你回宫,但南月为了寻你受伤了。”
“你可知错。”
自从姜南月出现后,我总是在认错。
姜南月脚崴了,他说是我故意在石板上放石子。
姜南月身子不适,他说是我在饭菜中下了慢性毒药。
即便现在我什么都没做,甚至都没出现在姜南月面前,她受伤了,依然是我的错。
可这次,我不想再认错了。
宅院内一片死寂,只剩下沈淮之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青栀,你这般任性,若还不知悔改,以后回宫只会有更严苛的责罚。”
他冷声吩咐暗卫,负气而去。
“跪满三个时辰。”
秋雨淋湿单薄衣衫,冷风一吹,我身上好似结了冰。
双膝肿痛难忍,支撑不住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撑伞走了过来。
是沈温言,他扔下一块棉布。
“母亲,时辰到了。”
“但雨后青石板湿滑,你将这院内所有石板擦干,以免明日姜姨不慎滑倒。”
我攥紧掌心。
他眼底和他的父亲一样,有漠然,埋怨,嫌弃。
唯独没有一个儿子看见母亲受罪后的心疼。
我扯出一抹苦笑。
苏青栀,这就是你当年难产整整两日鬼门关走一趟生下的孩子。
熬到卧房烛光全部熄灭,我才撑起钝痛的双膝,推开院门直奔城西的海岸。
可到了码头,小厮连声抱歉。
段家海船遇到风浪延误了,还需再等一会。
倒也无妨,想到日后天高海阔再无一人是羁绊,我不禁莞尔。
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本以为是段玄,走进了才认出是沈淮之三人。
他居高临下,神情复杂。
“原本就怕你纠缠,才早早出发,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等了一夜。”
“罢了,你若实在想…..”
姜南月匆匆下马,跪伏在沈淮之面前。
“殿下,不可。”
“之前答复宫中是三人,如今冒然多一人,免不了多几分猜忌。”
“毕竟殿下之前是与南洋交战才身负重伤,只怕青栀姐姐会被当成敌国奸细呢。”
原来,沈淮之甚至都没有告诉宫里我的存在,让姜南月以沈温言的生母进宫。
不远处,一艘极尽奢华的大船慢慢驶来,沈淮之神色晦暗不明。
“你先回吧,以免待会人多闹得难堪。”
我连一个正眼都没给他,随口敷衍。
“我今日也要离开南洋。”
姜南月故作焦急之色。
“青栀姐,你昨晚已经无故消失了,这次又想耍什么心思来逼殿下呢?”
沈淮之面色一沉,没了耐心。
“难不成你还想趁乱躲进船舱里,若是被那些粗鄙仆人翻找出来,羌国皇室岂不是颜面尽失。”
他眸色一暗。
几名护卫立即冲过来,剑鞘狠狠重击在腿骨上,我疼得脸色惨白。
“滚,别逼我废掉你双腿。”
护卫如拖牲口一般,将我往后生拉硬拽。
沈淮之三人并肩而立,目光漠然如狠厉的耳光扇在我脸上。
绝望之际。
海船靠岸,几十名黑衣侍卫向我飞速奔来。
为首那人清冷矜贵,连向来眼里只有沈淮之的姜南月一时间都愣了神。
沈淮之极为不悦,纵马拦住面色阴沉的段玄。
“即见太子,为何不跪。”
话音未落,段玄长剑出鞘直指沈淮之。
“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