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
张军站在“精工牌匾”的玻璃门外，手机里还存着吴迪刚发来的消息。
“就定这款黑檀镶铜的，两万块预算内搞定，下周要用，务必大气。”
他推开门，风铃叮当作响，店主小林正对着电脑校字体，屏幕上“创新电子产业园”七个烫金大字闪闪发亮。
“张哥来了。”小林转过身，脸上还沾着点金粉。
“设计稿您看了吧？黑檀木用非洲进口的，铜边做哑光拉丝，绝对显档次。按规矩先付三成定金，六千，做好您验收没问题再结尾款。”
他点开报价单，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
“材料我明天就能订，保证赶得上工期。”
张军没看屏幕，从背包里掏出个牛皮信封，往柜台上一放。信封有点鼓，边角被钞票撑得发挺。
“这里是两万。”
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看着小林惊讶的表情。
“我刚从银行取的。”
小林手里的鼠标“啪嗒”掉在桌上。他拆开信封，崭新的百元钞露出大半，红色的票面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张哥，这不对啊。”
他赶紧把信封往回推。
“我们店开五年，从没客户付全款的。万一您不满意，退款多麻烦。”
他挠挠头，耳尖有点发红。
“再说我进木料也就垫一万出头，您这……”
“我看过你朋友圈。”
张军打断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又想起店里禁烟，只好重新塞回去。
“上周你说儿子住院，天天往儿科跑，耽误了好几个小单子。黑檀木进口得付全款，我把钱给你，你先把木料订了，剩下的安心照顾孩子，别两头惦记。”
他指了指墙上的营业执照。
“你这店在这开了五年，附近的厂子里一半的公司牌匾都是你做的，我信得过。”
小林的手指在钞票边缘摩挲着，指腹因为常年打磨木料带着薄茧。
他忽然起身，从饮水机接了杯热水递过来，杯壁上凝着水珠。
“张哥，我……”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喉结上下动了动，眼睛亮得有点反常。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把他鬓角新冒的白发染成了金色。
“别废话了。”
张军摆摆手，拿起桌上的设计稿，“‘创新’两个字再加粗点，让远处开车的能看清。”
他忽然笑了。
“说起来，我闺女去年上幼儿园，你给做的班牌还挂着呢，木头一点没裂。”
小林猛地转身，对着电脑噼里啪啦敲起来，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
“我现在就改设计！木料商那边我马上打电话，让他们发最快的物流！”
他点开通讯录，手指在“非洲木料供应商”的名字上顿了顿，又抬头喊里屋的媳妇。
“兰兰，把那箱刚到的碧螺春拿出来，给张哥包一罐！”
里屋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小林媳妇抱着茶叶罐出来，脸上带着笑。
“张哥真是帮了大忙，孩子住院正愁周转不开呢。”
她把茶叶往张军手里塞。
“这是老家寄的新茶，您尝尝。”
张军接过茶叶罐，听见小林在电话里跟供应商说话，声音洪亮了不少。
“对，要最好的黑檀，明天就发货，全款我现在转过去！”
挂了电话，他拿起刻刀在废料上划了两下，忽然哼起歌来，是首跑调的《好运来》，但每个字都透着股轻快。
走出店门时，张军回头看了一眼，小林正站在柜台后数钱，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身上，像是镀了层金边。手机响了，是吴迪问进度，他笑着回道。
“放心吧，这牌匾肯定比咱想象的还气派。”
风里飘来隔壁面包店的甜香，张军觉得脚步都轻快了，好像那黑檀镶铜的牌匾已经稳稳立在了自家厂子的门口，在阳光下泛着踏实的光。
三天后，张军来到了厂子。
看见姐夫姐姐已经来了于是正蹲在角落检查配电箱。
“张军过来。”
“怎么了，吴哥。”
他手里还攥着万用表，指关节因为用力有些发红。
“事儿办得漂亮！”
吴迪在他肩上拍了两下，力道不轻。“上周五跟你说装空调，这才三天，人就到齐了？”
他抬手指了指车间门口，四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师傅正扛着崭新的空调外机往里走。
“我刚看了清单，车间十二个，办公室六个，连仓库都安排上了，总共十八台，预算控制得正好，正好二十万。”
周围的工人顿时起了哄，有人踮脚往门口看。
张军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这不算啥，主要是货源顺。”
他往门口瞥了一眼，正好看见个高个子师傅在搬外机，忍不住笑了。
“那是我姐夫，旁边穿红鞋的是我姐，他俩开了家家电店，进货渠道熟，调货快。”
“你姐你姐夫亲自来？”
吴迪有点意外，随即乐了。
“我说怎么这么利索，感情是自家人。”
他嗓门亮，这话一出口，车间里的议论声更热闹了。
“军哥藏得够深啊，亲戚开家电店不说？”
后道包装组的李姐手里还捏着打包带，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前阵子我家换冰箱，跑了三家店比价，早知道问你了！”
“可不是嘛。”
流水线上的小王转着手里的螺丝刀，语气里满是兴奋。
“我以为老板顶多装几台风扇意思意思，没想到直接上空调，真是太好了！”
他往天花板上看了看，“这车间层高五米多，装十二台，夏天干活不用汗流浃背了！”
张军的姐夫正踩着梯子固定外机支架，听见这话往下喊。“放心，都是大匹数的，3匹变频，制冷快得很！下午装完试机，保证明天上班就凉快！”
他嗓门跟吴迪有一拼，带着点憨厚的山东口音。
“军子，你过来搭把手，把内机管线递一下！”
“来了！”
张军应了一声，快步走过去。他姐正蹲在地上开箱，见他过来，从口袋里掏出瓶矿泉水塞给他。
“刚拧开的，凉的。”
她抬头看见吴迪，笑着点头打招呼。
“吴总，我们这师傅都是干了十年的老手，管线走得规矩，不会影响车间美观，您放心。”
“辛苦嫂子了！”
吴迪笑着摆手。“不用跟我客气，该怎么装怎么装，安全第一。”
他转向围观的工人，拍了拍手。“都别围着了，该干啥干啥去，让师傅们干活。下午空调装得差不多了，提前半小时下班，让大家早点回家歇着！”
“好嘞！”
工人们齐声应着，干活的劲头明显足了。
“真是太好了，往后终于不用汗流浃背的干活了。”
这话没人反驳，李姐一边贴产品标签一边接话。“那是自然，咱厂现在的待遇在全省估计都算数一数二的，老板疼人，咱干活也得卖力。”
她朝办公室的方向努努嘴。
“你看老吴，自己办公室空调早就能装，非等车间一起弄，就冲这，咱也得把订单赶出来。”
说话间，张军的姐姐已经在办公室墙上打好了孔，正往里面穿管线。她动作麻利，红鞋踩在地板上“噔噔”响，跟她说话的语速一样快。
“军子，仓库那台得装防爆款，我特意多调了一台，一会儿让你姐夫过去装。”
“知道了姐。”张军应着，忽然听见吴迪在喊他。
“张军，过来看看这位置行不行。”
他赶紧跑过去，只见吴迪正指着车间角落。
“这儿留个插座，以后师傅们休息时能给手机充电，装空调顺便把线路改了。”
张军蹲下去看了看线路图，点头道：“没问题，让我姐夫顺手弄，加个十孔插座，不耽误工期。”